湛得宝的神色是鄙夷愤怒的,好像一只蝼蚁竟然敢冒狠大人物一般的鄙夷,更有被冒犯的愤怒。
他的双手也很奇怪,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看来他是与凶手有过当面相对,而且认得出凶手身份的,大概正因为这样,才会被杀死。
他挣扎的姿势虽有,却并不强烈,结合他两个随从死时的形态,仵作得出结论,这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形下被杀的。
尸身身上没有伤痕,不存在被打晕。
那么就是药物了。
仵作又从三具尸身的鼻孔之中弄到极细微的几乎被忽略的粉末,经过仔细辨认,确定那是一种叫迷蒙粉的粉末,迷蒙粉只在黑市上有,类似于迷y药的效果。
原来湛得宝和随从是中了迷蒙粉之后,在无知觉的情形下被杀的。
得出初步结论,也只是知道了他们的死因,但是凶手是谁并没有什么头绪。
秦王湛立凡和世子湛金虹都到了,看到那个的确就是他们疼爱的湛得宝时,湛立凡恸叫一声:“我的儿啊……”身子踉跄,向后就倒,湛金虹好一点,虽也是满脸悲痛,但急忙扶住湛立凡,场面好一阵混乱。
等湛立凡悠悠醒转,立刻责令京兆尹一定要早点找到凶手,他要把凶手碎尸万段才能解心头之恨!
湛得宝的尸身,甚至都没有到义庄去停放待再次验尸,被秦王府的人带回,停灵准备安葬。秦王湛立凡不允许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孤零零地停到义庄去,更不允许他和普通人一样接受仵作一再对他的身体翻弄不敬。
至于查找凶手?刀伤很明显,还需要查吗?
孔尉均叹了口气,幸好他已经让仵作先行验过了,这样身份特殊的子弟遇害,让他们办案的也很难做。
湛立凡走的时候给孔尉均和京畿卫统领下了严令,三天之内,他要看到凶手。负责京城安定的两个人都在这里,竟然还能发生他的儿子被杀之事,湛立凡看他们的眼神,就像看凶手一般。
他还会去请皇上做主,毕竟,哪怕是长子遇害,他也没这么悲痛,这可是他的嫡子,他年近五十岁时才得的一个嫡子。
湛得宝被人杀了的消息迅速传遍京城。
虽然这件事有人暗中烧香觉得是老天有眼,收了这祸害,但终究是杀人凶案,京兆尹和京畿卫的压力很大,开始了全城排查。
沈伯奎送出了画后,便回到府里安心等好消息了。
这两天不用上朝,等到上朝的时候,说不定尘埃就已经落定,他就等着走马上任了。
这次算是赚了,原本是八万两银子买的一幅画,但湛得宝扔给了他一万两银票,他少花了一万两。
这一万两够把三房那两间商铺赎回来的,不过,沈伯奎不准备这么做。
老三凭什么就一分不出呢?
这一万两他得留着。
他正在书房里数着那些银票。
想想以前沈家还是武定侯府的时候,还是很宽裕的,二房得的赏赐多,沈云霆的俸禄也全交给了公中,不要说一万两银票了,就是五万十万,他也花过。
自从沈云霆回来之后,这日子好像不如从前了,为沈文博铺路花了十几万两,他谋这个少詹事的缺花了好几万两,为了沈颖怡能成为太子侧妃,花了十几万两……
而后,就是各种花钱花钱,如流水一样的花钱,公中的花光了,私库的花光了,现在把沈云霆也出族了,连这沈府的地契都没有了。
好在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他沈伯奎要出头了。
这一万两银票留着,以后再打点别的。
正在构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突然书房的门被敲响。
沈伯奎吓了一跳,忙把银票藏好,这银票,可是连姚氏都不能知道,那娘们就是个泼妇,现在更是见不得银子,见了就跟见到她亲娘似的,握在手中就休想放开了。
当然,也是因为现在的沈府太过捉襟见肘,日子穷了,便越发小家子气了。
他以为来的是姚氏,但是门一开,门外站着的,竟然是童珉。
童珉脸色苍白,额头的冷汗冒了又冒,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沈伯奎刚想斥责,张了张口换成一句:“你来干什么?”
他的书房,除了沈文博,是不让人轻易进来的。
童珉嘴唇哆嗦着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这惊慌失措的样子让沈伯奎心中不悦,他让开门,道:“进屋再说!”
童珉进了书房,沈伯奎向外看看,确定外面没有人,这才把门关上,对童珉斥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到底怎么了?”
童珉嘴唇干裂,声音干涩,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惊恐,道:“发现了……发现了……”
昨夜的事涌上沈伯奎眼前,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童珉的肩头,尽力压抑着声音里的恐慌:“发现什么了?说!”
童珉抖抖索索地道:“尸身被发现了,京兆尹和京畿卫都惊动了,大理寺和秦王府也惊动了,在悬赏排查凶手!”
什么尸身,谁的尸身,沈伯奎清楚得很,他看着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脸色苍白,一个劲冒虚汗的童珉,故意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淡淡地道:“发现了就发现了,就在巷子里,又没有遮掩,还能不发现?但与你有什么关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童珉张了张嘴,像一条落到岸上快要干死的鱼,嘴唇翕张,想发出声音,却没有发出,最后艰难地道:“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