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步态。
抑制住呼吸的紊乱。
一步,一步……
我握着手机走上夜幕下的街道。
既无理由,也无目的。
只是,仿佛受到某种集体无意识般的实在——
仿佛受到身畔如潮水般延绵的步履声的引导一般。
当下,只能迈步向前。
遵循世界的整合性的行动。
我不能,超出常规。
必须,融入其中。
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必须,得这么做才行。
我被激发了这种感觉。
为了这段物语能够顺利地展开——
我必须,没入世界。
忘却意识。
舍弃形态。
抛下自我。
成为“我们”。
“嗡……嗡……”
手机上突然不停地有震动传来。
打破了这种完美而又浑然一体的状态。
我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然而这种个人意识,个人独立存在的感觉,就像感到眼睛里面有沙粒,或一个发炎的手指头,或一颗痛牙。
当眼睛、手指头和牙齿是完好的时候,它们似乎并不存在。
难道不是很清楚吗?
意识到个人的存在就是一种疾病。
私欲。
自我的概念。
原罪的果实。
一旦喫食,便无可逆转。
而我甘之如饴……
“卡夫卡君……”
口中不自觉地吐露出了他的名字,而后才从这异样的状态之中摆脱。
一时间,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眸光扫过四周。
不对……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怪别扭的一刻,不对称的沉默。
我不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但就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违和感……
明明不存在于眼前……甚至仿如任何地方都不存在的、巨大的违和感,就这样以嘲弄万物的气势横亘其中。
“静止……”
没错……
随着我的停步,在一须臾之间,有恒河沙数者,陷入静止之中。
这样奇妙而又不可思议的平衡,仅仅维系了甚至不到短短一瞬。
很快,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就开始显露。
宛若推倒了多米诺骨牌般……
人潮中出现了巨大的混乱。
跟随在我身后的人们似乎也随我一同站定,而更后方的人群却没有止住脚步的意图。
犹如潮水冲击在堤防之上……
人像米粉团子一样骨碌碌地挤到了一起。
而后方的人群仍是一刻不停地向前堆积。
于是,“团子”由平面转为了立体。
昏黄的光色淌过了“它们”的脸。
潮水流淌着。
“它们”流淌着……
堆砌起来了。
而后沉陷了下去。
一具具空有生命的活骸……
作为组成这个庞大而又扭曲的机器的一个个齿轮而不停运转。
由此衍生的造物……
好似是以众多死体的碎片拼凑而成的弗兰肯斯坦。
那实在是……过于扭曲了。
感觉到的,是违和感……
虽然说是不安,但更为根本性的……
是……
“终焉之……哈米吉多顿之战……”
“白色的天使……黑色的天使……”
“美丽而……残酷的……天使之环。”
“我在……拼凑……miku酱的……碎块……”
“不……不……不要……不要想起来!”
宛如覆盖住不安感一般袭击而来的……是压倒性的恐怖。
在我脑海中浮现的毁灭性的恐慌,以及对于混沌的诱惑……
我的意识渗入了那个映象……
那个噩梦的映象。
从无意识的黑暗之中,冲破了堤坝一般开始舞动的、扭曲而诡异的怪物……
黑色的怪物吐出白色的黑暗。
白色的黑暗吞没白色的天使。
黑色的我也融入白色的黑暗。
意识雾散了。
天使消失了之后,怪物也消失了。
我的存在也消失了……
世界被白色侵蚀。
漆黑的我化为了虚无。
白色的黑暗……
世界是白色的黑暗……
……
外套
绿墙
守时戒律表
我将昨天的笔记重新看了一遍,我发觉里边的内容还不够清楚。也就是说,这一切对我们来说是明白清楚的,但对你们来说则未必。你们,是我所不知道的读者,谁知道“积分号”将会被送往何处?那伟大的人类文化史,没准你们仅仅读到了900年前的位置,就如同我们的祖先一样。没准你们并不明白一些基本的知识,比如,守时戒律表、私人活动时间、母性标准、绿墙、全知全能者。可能你们会觉得这些说法十分奇怪,让我来谈这些,虽然有点滑稽,但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这就像是让一位二十世纪的作家,将自己小说中的名词,比如外套、套间住房、妻子等词语解释清楚一样困难。但是,若他小说的读者是那些更古老的原始人,他就必须要说清楚什么是外套。
我可以想象,当原始人看到“外套”这个词,他会在心里琢磨着:“这是做什么用的?只是个累赘罢了。”我相信,如果我这样说,自从200年战争结束之后,我们中的所有人都没有走出绿墙之外,你们也会像野蛮人一样觉得不可思议吧。
但是,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可以就此动一下脑筋,设想一下。因为这是非常好的决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