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砰!”
每一颗人头落地,都像是一记沉闷的鼓声,而所有听着这“鼓声”的人都一声不吭,连呼吸声都尽量放轻了。
偶尔会有一颗人头落地时恰巧砸在一块石头上,“砰”的一声就变成“噗嗤”一声,仿佛摔烂了一个西瓜,让城上城下的人眼角的肌肉都古怪地抽搐几下。
没有人想得到杨帆会有这样的办法来结束这场战乱,一颗接一颗的人头摔落,把城下谢蛮心中的怒火、悲愤渐渐湮灭,胸臆中涌起的,只剩下无尽的哀伤。
仇人授首,仇人头落,曾被他们祸害过的谢蛮族人一个个泪如雨下。
宋楚梦和宋万游叔侄俩站在城头像在打摆子,身子抖个不停。
每一刀挥起,都像是砍在他们的脖子上,砍得他们心惊肉跳。
杨帆若无其事地站在他们旁边,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反应。
他在突厥戏弄过吐蕃人的大相,让吐蕃王相从此撕破了那块遮羞布,整天只顾寻找对方的罩门,想要狠狠咬上一口。
这一次王孝杰兵发安西四镇,能一举击溃吐蕃和突厥联军,吐蕃没有派出屡败王孝杰的军神论钦陵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而不让论钦陵挂帅,就是因为吐蕃王对他的猜忌,不想让他再掌兵权,这其中有谁能想得到几年前杨帆在吐蕃城里做的那一场小小游戏?
吐蕃之行,杨帆没有惊天动地的作为。可是那一场变戏法般的游戏,其影响之深远、影响之巨大,却不只关乎一城一地之得失,甚至关乎到几个国家的国运,古往今来,多少人有这般本领?
善战者无赫赫战场。
他在薛延陀,也曾把突厥联军戏弄于股掌之上,不但成功地挑起了突厥内部帝后两族之间的纷争,而且十万南征大军仓惶奔突。来而复返,损兵折将,足足丢下近半数的勇士,以致突厥迄今尚未完全恢复元气。
在朝中他又做了多少事?多少风波背后有他的身影?多少权臣或升或迁,都有他暗中的作用?那些,于他而言才是真正的惊涛骇浪、掀天之波!眼下只不过杀了一个御史、百十个土兵。虽可唬得城下城下上万谢蛮面无人色,于他而言,却不过是见了一道浅浅溪流,实在谈不上什么壮观。
杨帆负手站在那儿,还与宋楚梦谈笑风生。
不过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声音却隐隐透着些责备和严厉:“使君与明公并不曾与刘光业同流合污。可以说,对他在蛮州的种种所为。两位也是心怀不满与反对,可惜……不曾付诸行动,反而借兵与他,纵使他犯下如此恶行!”
杨帆的语气低沉了些,说道:“如此,你们虽未为恶,却难免纵恶之嫌。两位。你们是一方大族首长,当保百姓平安。如今却未能履行自己的职责,愧对了百姓的奉养啊!”
“噗!”
前面又是一声快刀过颈的响声,宋楚梦和宋万游叔侄齐齐打了个哆嗦,连忙称是。
城头喊话声起:“杨钦差有言,今杨钦差上承圣意,下念黎庶,诛杀一众奸恶,还你等公道。各位乡亲激于忿念,啸聚于城下,今奸恶已除,你等当速速退去,勿再生事端。若峙而不退,难逃叛乱之名,到时朝廷大军一到,立刻齑粉!
各峒、各溪、各寨首领各自约束本部,立即返回山寨,钦差不会派一兵一卒追赶。今日围城之举,亦可由我家钦差替你们禀明皇帝,以祈宽宥!明日,我家钦差将亲赴山寨,与你等磋议善后事宜,我家钦差将匹马单枪,独自前去,以示诚意!”
是夜,两峒三溪一十九寨苗蛮,潮水般退却!
火把如火龙,继而散作满天繁星,隐入重山密林,终至不见。
一场大乱,弥于无形。
※※※※※※※
宋家老祖宗坐在一张藤木椅上,默默地望着檐下串成了线的雨水。
这一场雨,把暑气一扫而空,有了一种清凉之意。
老人年纪大了,所以宋万游很体贴地给老人家膝上搭了一条毯子。
廊下开着一丛金花茶,叶片深绿,如皮革般厚实,狭圆的叶片被雨水淋得油亮油亮的,锯齿状的叶片边缘微微泛着一抹白。一朵朵金花耀眼夺目,晶莹油润,仿佛涂了一层蜡,有一种半透明的质感。
杯状的、壶状的、碗状的花朵娇艳多姿,秀丽雅致,就像站在廊角亭柱下的两位黄衫侍婢一般美丽动人。
宋楚梦和宋万游分别站在老人家左右。
宋楚梦叹息道:“孙儿作梦都盼着那刘光业早些离开我蛮州,却没想到,最后会用如此激烈的手段来解决。不过,好在一切有杨帆担待。”
宋万游也笑了,欣然地看看灰蒙蒙的天空,那天空下被雨水洗得澄碧一片的花圃园林,惬意地道:“这场雨下得好啊,把一切血腥都洗得干干净净,还了咱蛮州一个清平世界。”
老人双眼半睁不睁的,看着眼前雨帘下摇曳的金花茶似乎正神游物外,两个晚辈沾沾自喜的话却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他的耳朵,老人忽然轻轻哼了一声,宋楚梦和宋万游连忙欠了欠身子,闭上了嘴巴。
老人沉默有顷,方缓缓地道:“谁说一切都结束了?”
两人又欠了欠身子,不敢多话。
老人叹息似的道:“这场风雨,才刚刚起来,才刚起来啊……”
宋楚梦和宋万游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不解,却不敢追问。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记住,朝廷让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