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凌启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对吴敬涟的安排也很高兴。看不出吴敬涟审案稀里糊涂,做人倒蛮有一套的。可是自己进去,千万别看到他在与妾室戏耍,免得自己眼红他尴尬。
他略一点头,便招呼曹达明一并入内。
经过一天的雨水洗涮,甬道两旁的树木显得郁郁葱葱,树叶上漂浮着点点阳光,绽放着多彩的光芒。树林间各有几条小径,分别通往监牢与三班六房。
大堂大门洞开,堂中并无一人。林凌启也不停留,径直穿过,来到二堂右侧厢房。
吴敬涟正与刑名师爷、刑房书吏商谈胡翼龙的案子,见林凌启到来,连忙起身让座。
林凌启也不客气,在靠东边的一把太师椅坐下,微笑着说:“吴大人,听说胡翼龙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我想听听具体的案情,不知有没有唐突?”
吴敬涟吩咐杂役上茶,笑容满面地说:“林大人,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俩是什么关系,用得着说这样的客套话吗?贾师爷,你把案情给林大人讲一下。”
刑名师爷姓贾名廷宾,是个落魄秀才,在吴敬涟这里混口饭吃,才能嘛,只能说马马虎虎。
只听他说:“林大人,案情是这样的。六月十一那天晚上,胡翼龙喝了不少酒,回房后与妾室张巧儿口舌上发生冲突。当时胡翼龙醉酒之余,头脑昏沉,随手抄起一把匕首,刺在张巧儿腹部。张巧儿血流如注,倒地身亡。胡翼龙顿时酒醒,悔恨不已。怕被旁人得知,便将张巧儿的尸体抛到运河之中。”
随着他的讲述,刑房书吏将一把匕首放到林凌启旁边的茶几上。
林凌启听着贾廷宾的述说,看着这沾满血迹的匕首,心中浮起无数疑问。
夫妻间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怎么会为了拌嘴,便持刀杀人呢?而且在卧室里,胡翼龙怎么会放把匕首呢?况且胡翼龙住的小院里,还有其外甥杨昌平与佣人李赵氏,外院又有那么多窑工,一个酒醉之人,怎么可能将一具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去呢?
吴敬涟见林凌启沉思不语,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说:“林大人,下官以为案情确凿,准备上报刑部复核。因胡翼龙杀的是小妾,又因其是在醉酒之时杀人,所以判的是秋后处斩,你觉得是否妥当?”
之所以他这般陪小心,是因为他已经听闻胡翼龙暴打林凌发的事,知道林凌启一心要报仇。可自己判胡翼龙秋后处斩,有可能引起林凌启的不满。
因为在古代,秋后处斩并不意味着一定处斩。案卷递到刑部,刑部进行复核,若有疑问,还得重审。这么一来二去,要花上不少时间。即便刑部审核完毕,万一遇上什么军队打了大胜仗、皇帝又添皇子、皇帝驾崩新皇继位等,说不定大赦天下,胡翼龙就会躲过一劫了。
林凌启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浅浅啜口茶说:“吴大人,这案子有好几个疑点,有可能在刑部那里过不了关。你想想,胡翼龙怎么会把匕首这种凶器,放在自己的卧室里呢?”
原来他不是怨自己判得轻,而是怕过不了刑部的复审。吴敬涟心中一宽,解释说:“林大人,昨天下官也是这般问胡翼龙的,他说是用来防身。”
用来防身?林凌启不禁摇了摇头。
胡翼龙的窑头地处偏僻,周边并无村舍,应该不用提防什么外人。何况他的小院外面还有许多对他忠心耿耿的窑工,要匕首何用。
他搓摸着下巴想了想,正要问下一个问题,忽发现匕首上的血迹似乎未干。用手指一触碰,只觉得黏糊糊的,不禁冷笑一声,说:“吴大人,凶案发生半个多月了,怎么匕首上的血迹到现在还湿漉漉,这是怎么回事?”
吴敬涟一阵窘迫,支吾着说:“这个……这个……林大人,实不相瞒,胡翼龙杀妾后,已经将尸体连带凶器抛到运河之中。下官为了早点得到刑部的复准,就派人找了把匕首,又涂上猪血,权当证物。其实案情非常明了,胡翼龙也俯首认罪,所以对证物不用太过较真。”
“荒唐!”
林凌启大怒,人命关天的事,他竟说得这般轻巧,气得大吼一声,猛拍茶几。上面的茶碗跳了起来,茶水溅了大半。碗盖也滑下来,在茶几上打了几个圈,‘啪’一声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摔个粉碎。
吴敬涟等人吓了一跳,都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连大气也不敢出。
林凌启看着他们噤若寒蝉的样子,不禁暗叹一声。他知道古代办案时人手甚少,没有多大的精力、财力对案件逐一分析调查。只要犯人承认,再由刑房书吏随便弄些证据,叫犯人在审状上签字画押,往上头一报就完事了。不过自己不能看着这案子稀里糊涂了结,要办就要办成铁案。
他脸色缓了下来,站起来说:“吴大人,你安排一下,我要亲自审问胡翼龙。”
吴敬涟心想:案件已经清清楚楚了,你为何还要折腾呢?真搞不懂胡翼龙究竟是你的仇人还是恩人?
但他不敢反驳,点头答应着,吩咐曹达明给林凌启带路。
曹达明见吴敬涟三人在林凌启面前,象三个龟孙子一样,完全没有往日那副凌人的气势,心中不免得意。大哥就是大哥,这气场太强大了。
他屁颠屁颠地引林凌启出门而去。
贾廷宾与刑房书吏见两人走远,不禁松了口气,心里均想:这林凌启也太小题大做了,揪着一把匕首不放,难道要我们去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