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月亮从厚厚的云层中穿出来,皎洁的月光混合在浓霜,洋洋洒洒披在寂静的大地上。
位于天坛南端的圜丘坛,汉白玉砌成的圆台在月光照映下熠熠生辉。正中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摆放着各种祭祀物品,香烛齐燃,好不气派。
蓝道行身穿一袭崭新的道袍,头顶五岳冠,手持拂尘,瞑目站于高台北侧,嘴里念念有词。
离高台几十丈开外处,分别站着裕王朱载垕、景王朱载圳。
朱载垕与朱载圳年龄相仿,容貌也有几分相似,但从气质上来看,却是迥然不同。
朱载垕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着稳重,脸上浮着莹光,淡然而肃穆。
朱载圳则神采奕奕,眉梢间带着笑意,时不时微瞥朱载垕,象是不屑。
两人身后各是王府护卫长司马恭、李曙。
号称京城三大高手的一道一僧一侠,冯愈已死,只留司马恭与李曙。
司马恭虽已还俗,但头顶依旧寸草不生,据说这是练铁头功的缘故。
他太阳穴高高鼓起,两道漆黑的象刷子的眉目下,闪射出令人生畏的寒光。
他身穿一套单薄的劲身黑衣,魁梧的身躯、劲爆的肌肉,仿佛要将身上的束缚撕裂。
寒冷的天气并没让他颤抖,浑身上下,就象一段漆黑发亮的木炭,蕴含着无穷的热量。
“丑时已到,请两位皇子上前祭天”
蓝道行挥动着手中的拂尘,高亢的叫唤一声。
朱载圳微微一笑“皇兄先请。”
自古长幼有序,尤其出身皇家,更要遵守规则。哪怕早生一个时辰,便注定一个人的命运。
朱载垕也不推辞,微一颔首便上前而去。
高台前摆放两个杏黄色绸缎蒲团,一左一右。
所谓左右,指的是左为先、右为后。作为兄长,朱载垕自然在左侧这个蒲团跪拜。
他接过蓝道行递来的三根清香,双手合十,朝南方虚拜三下。而后整个身子匍匐在蒲团上,脑袋抵住冰冷的白玉石,暗念
臣朱载垕代父皇祭天,恳求上天保得大明江山稳固、社稷安定。保得一年四季风调雨顺,保得大明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保得父皇身体康健,保得自己顺利接位
朱载圳紧也在右侧蒲团跪倒,但他没有像朱载垕那般虔诚,而是左顾右盼,朝李曙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目光。
李曙心头猛得一颤,右手紧按挂于腰间的剑柄上,手心渗出冷汗来。
就在今晚踏出王府前一刻,他领受了一个特殊的任务,那就是刺杀裕王护卫长司马恭。
同时他也知晓一个惊天的秘密。
景王朱载圳虽得皇上宠爱,但毕竟位于裕王朱载垕之后。尽管皇上有心立他为储,然就是因为比裕王晚生一个月,导致朝廷中许多大臣拥护裕王。
朱载圳野心颇大,且自视才高,哪甘心将皇位拱手相让。
为了坐上皇帝宝座,他听信蓝道行的五行五脏之说,并让蓝道行全面负责此事。
现在已有心肝肺肾,独缺脾脏。而裕王府护卫长司马恭,其在少林寺是真字辈,法号真土,非常适宜五行土脾。杀之取脾,可令朱载圳富贵齐天。
什么人算富贵齐天呢自然是皇帝。
李曙当然不相信这等异端邪说,因为他师父也提起过。师父曾痛斥,贪心之人为了一己安乐,妄听邪说,不知祸害多少人命,到头来终归一场空。
他劝说朱载圳不要相信这些,但朱载圳毫不理睬,并给他指两条路,要么去做,要么去死。
李曙本能的拒绝了。
就算去死,也不能干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
但是,他的软肋已被朱载圳抓住。当他严正义辞时,蓝道行带一名护卫进来。而这护卫,竟然是绿珠装扮的。
绿珠笑眯眯地轻偎在他身边,说是景王祭天,邀请她一起去看看。
尽管李曙与绿珠的关系仅至于轻轻搂抱,连亲吻都不曾有过,但绿珠已占据他心中每一个角落。
为了绿珠,什么功名利禄,统统不值一谈,就算让他当皇帝也不稀罕。
如果不答应朱载圳,固然难免一死,绿珠也要跟着香消玉损,这叫他如何舍得
他只能答应。
朱载圳许诺,事成之后,必定封公封侯。
这些李曙都不需要,他只求以后能跟绿珠归隐山林、男耕女织、生儿育女,宁静安乐度过这一生。
转回头,远处站着两队护卫。其中一个身形特别突兀。
窈窕、优雅,站在魁梧高挑的人群中,一眼就能识别。
那就是绿珠。
绿珠此时也看着李曙,一双眼含情脉脉,象天际边镶嵌的一对宝石,一闪一闪,似乎在述说什么。
李曙心头有点微微刺痛,今晚的成功与否,关系着自己与绿珠的幸福,乃至生命。
光凭现在的心态,想要刺杀司马恭这等绝顶高手,难度不言而喻。
司马恭一身横练,据说已经没有照门,身体任何一个部位,都经得起刀剑砍伐。虽说自己是偷袭,但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如果司马恭全力反击,自己能否战胜他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习武修道多年,他舒缓口气,很快调整心态,站立到司马恭约一丈距离之后,静等时机到来。
所谓的时机,就是蓝道行告诉他,今晚将出现一场变故,或者说是一场骚乱。
等到时机出现时,蓝道行会大声呵斥司马恭,随即便可出手。
李曙对这位师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