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
萧风觉得用在面前场景上甚妙。
因为先不论面前一老一少是不是知己,看架势的确是有千杯不倒的意思的。
既不行酒令,也不划拳猜酒,几壶酒下肚,两人依旧目光炯炯,你喝一杯,我斟一杯,连声称赞好酒好酒,光这份酒量跟豪气就足以叫好了。
初灵看得一愣一愣的,奇怪问,“有这么好喝吗?”
萧风笑眯眯看他,“你不是喝过了吗?”
“好辣,没尝出味儿来。”初灵眨眨眼。
“那再来一杯。”张冉也不知什么时候听了两人谈话,一壶酒就丢了过来。
“喂!”初灵惊呼一声,连忙接住,有些无措看萧风。
萧风不理会他,勾了勾嘴角,抬手端起茶杯,送到唇边皱了皱眉头,又放下,再拿一茶杯,本想倒茶,晃了晃茶壶便索性放弃了,站起身来去了外面。
初灵茫然眨眨眼,端起萧风的茶杯嗅了嗅,伸舌头舔了下。
好辣,好辣……嗯,有点苦,有点涩,好像……还有点甜。
初灵吐了吐舌头,又舔了下。
的确是甜的,还有点酸,嗯,挺爽滑的,还挺香,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难喝了。
于是,等萧风要了茶水回来,雅间里便不止两个酒中仙了。
张冉挑挑眉头看萧风,有点得意洋洋的,“娃娃,来点?”
萧风摇摇头,随意坐下,继续自顾自喝茶。
所谓酒中千般滋味,他虽好奇却仅限于嗅一嗅,其他的是想也不想的。
张冉无趣撇撇嘴,转头又拉了两个少年人一人一杯。
萧风便静静看着,也不觉得无聊,只要他想,他脑袋里便有足够多的东西帮他解闷。
细雨渐大,夜幕初垂,轻风徐来,湖水荡漾。
三个嗜酒的家伙终于有了醉意。
初灵与张冉酒品倒是好得很,醉了就一言不发,只一个劲灌酒,南宫清崖却不老实,非拉着萧风喝酒,萧风脾气好,也不觉得冒犯,只是却不会喝,接过酒杯便随手换了空杯。
喝了半天,南宫清崖又拉了萧风在‘中庸’上刻字,折腾了半天,才心满意足酣睡如泥。
次日,两人醒来。
小雨已停,天空有些阴暗,微微清风,吹皱了湖面绿水。
萧风与初灵早已离去,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只是‘中庸’未带走,疾风也未带走。
南宫清崖看着‘中庸’上的‘风’字和‘崖’字发呆,他想的不是自己在剑上刻字会让家族长辈如何暴跳如雷,而是昨天隐约记得那少年似乎问他,如果哪天他不认他,可气他?
他会生他的气吗?南宫清崖不知道,可那少年将剑留下,他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是怅然若失吗?罢了罢了,那家伙一定是怕自己以后桃枝再断了,果然够意思得很。
他回过神来,笑了笑,在两个新字旁边刻了一字,侠。
刻那个字时,他面色说不出的肃然。
一旁张冉见到,神色却不由有些恍惚。
那一年,他背了一把刀,碰上那个潦倒落魄的青年,他一身灰衣,背了一柄长剑。
两人相遇便酣畅一战,似乎前世的默契,无需招呼。
那一战,不分胜负。
然后,他便请了那青年一顿酒。
他喝得烂醉如泥,可那青年却滴酒未沾,等他醒来那青年早已离开。
那时他想,这家伙太不够意思。
后来,他们经常交手,每次都是不分胜负,每次他都会请青年喝酒,可每次青年都是滴酒不沾。
后来,他成了霸刀,他成了剑神,他锋芒毕露,他低调内敛,于是他成了那些人追杀的对象,他们不再是对手,而成了朋友,每次他被追杀,身后总有一个人帮他挡那些暗箭,无怨无悔。
那时他想,这家伙还算讲义气。
后来,那些人不再追杀他,而那个人便也不知所踪了。
他有些失望,这家伙果然还是不够意思。
直到有一天,青年已不再是青年,长剑已不再是长剑,那家伙竟然主动请了他喝酒。
那天,两个人都喝得烂醉如泥,他隐约记得那家伙说了两句话。
我对不起他们。
我以后再不出剑了。
再醒来,那家伙已经离开,留下了一截断剑,没有剑柄的那段。
他记得他也呆愣了会儿,在那半断剑上写了一字,也是这般肃穆神色。
当初刻的什么字呢,似乎也是个侠字呢。
只是再后来……
他一月不眠,将可能找到那家伙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只听到了那个他叫嫂子等了那家伙二十年的女子死了,却连那家伙的一片衣角也没找到,最后从马上跌落昏睡了三日。
醒来后,他大笑着直接将断剑震成了一地碎片,再未出过刀。
他出事那家伙帮他,可那家伙出事却什么也不说,算什么狗屁的朋友?
南宫清崖刻好了字,心满意足一剑归鞘,抬头正好看到张冉面色复杂看他,也不多想,抱拳一咧嘴,“昨日与前辈畅饮,还未请教前辈名讳?”
张冉回过神来,翻了个白眼,“跟谁学得这文绉绉的,老夫张冉。”
“张冉?”南宫清崖嘀咕了声,自然不会以为自己遇到了名声大得吓人的霸刀,恍然大悟道:“您是小风遇到滚絮时顺手救的那老……前辈?”
张冉清咳了声,什么叫顺手救的,跟多不情愿似得,又反应过来,皱眉道:“这个,那娃娃也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