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如镜,立船头,孤看寒风卷雪,乱如絮。
“醒了。”
欣喜轻快的声音忽然从船舱里传出来,打破了四周的寒风冷雪。
紧接着,大黑狗从船舱里钻出来,冲静立船头的人叫了两声。
叶凡收回视线,转身往船舱里而去。
“你可睡够了,再不睡醒我可不等你了。”银发少年眯着那双桃花眸子开心说。
萧风没说话,只是疑惑看着他。
银发少年没察觉出萧风的不解,自顾自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近十个时辰。那个大哥哥还说让你再多睡会儿,再睡,鱼都炖成水了。”
萧风眨眨眼,什么鱼?
“你一直这么喜欢睡觉吗?”银发少年好奇问。
萧风张张嘴,刚想说话,那少年又说起来,“也不是啊,哪有小孩子喜欢睡觉的,都巴不得整日活蹦乱跳的呢?我就是。”
“那你的病什么时候能好?看你脸色,都能跟外面的雪比了。”
他说着就去捏萧风的脸。
萧风往后躲了躲,没躲掉,不由蹙眉。
那少年还在说,只是语气忽然认真下来,“那个大哥哥说你的病,你愿意才能好,可你一直不愿意,为什么啊?”
萧风移开视线,看向进来的叶凡,眼神带着些询问。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大哥哥说你不喜欢他,可我看他对你可仔细了,对我就爱搭不……理的……”银发少年顺着萧风的视线看过去。
然后,他咳了声,有点心虚看着叶凡,“那个,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出去一下。”叶凡没回答,淡淡说。
“哦……哦,你们快点,我去同师父说一声。”银发少年有点结巴,连忙钻了出去。
萧风坐起身,“那位前辈请我们吃鱼?”
“等了一天了。”叶凡应了声,将大氅给少年披上。
“那个少年叫什么?”萧风问。
“湘水。”叶凡回答。
“很像女孩子的名字。”萧风自语般说。
叶凡没接话。
“外面还下雪吗?”萧风歪头听了会儿风声,轻声问。
“很大,不过很冷。”叶凡沉默了几个呼吸,怜惜说。
“真好。”萧风却笑眯起了眸子。
叶凡的笑意便也晕染了眉眼,“去不去?”
“不吃白不吃,为什么不去?”萧风笑得更开心了些。
“好。”叶凡摸摸少年的脸,点头道。
……
雪下了一天一夜,还是很大,白茫茫的铺满了整个视线。
四个人围坐在炉火前。
面前是满满一锅的鱼。
汤汁乳白,鱼肉白嫩,还添了些葱花,赏心悦目。
只是没有人动筷。
老人说要再等等,等鱼汤结了膜才完美。
湘水就眼巴巴瞅着汤,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萧风与叶凡都看着小舟外的雪,只是萧风是欣喜与惬意,叶凡是漠然与平静。
老人看着萧风,微微皱着眉,似乎很不解。
“一树梅。”萧风忽然说。
三个人都怔了下。
“那里。”萧风抬手指了指。
三个人转头看去。
远处江岸,一树红梅点缀了整片雪景。
寒风起,吹入小舟里些雪,吹落梅树上些雪,红梅便愈发嫣然起来。
“真漂亮。”湘水赞叹道。
老人更加疑惑看着萧风。
萧风偏头看向老人,“前辈想说什么?”
“与我想的大不一样。”老人神色有些复杂。
“有什么不一样的?”萧风淡淡说。
“你可知智榜之首是谁?”老人莫名其妙问。
“你。”萧风回答。
“为什么?”老人并不惊讶。
“直觉。”
“你建立了飘缈楼,聚起了一甲子以来的大半老人,甚至有自信与整个天下为敌,为什么不是你?”老人看着萧风,又问。
萧风忽然笑了下,“他们将前三掩去,自然不是没有,而是没必要再让江湖人知晓,自然不可能是我,而且,便真是我,他们也不敢写上去,那还是不可能是我。”
湘水眨眨眼,忽然更开心了。
老人叹了口气,“你们可会怨我?”
“谁都有权利做选择,没人有资格怨你。”萧风将视线看向小舟外,平静说。
“你终究是怨我的。”老人苦笑。
“选择本身没有对错,只有后悔不后悔。”萧风伸手接住一片雪,放在炉火前。
雪花渐渐透明,融化。
叶凡抬袖给萧风掸了掸衣服上的雪。
“于你来说,也是吗?”老人语气愈发苦涩。
“我的选择从不存在后悔一说,”萧风看着白雪茫茫,“你没必要跟我比。”
“你很骄傲。”老人摇摇头,有些无奈。
萧风皱了皱眉,语气忽然冷下来,“我便是说怨你恨你甚至要杀你,你仍会是这个选择,何必再与我说这些,又何需我再开导些什么,你若是来做说客的,我劝你将剩下的话都咽回去。”
老人闭口不再多言。
萧风闭了闭眼,似乎有些累。
“可要去看看?”叶凡轻声问。
“不去了。”萧风摇摇头,微笑了下,吐出口气看向老人,“承蒙前辈相邀,是晚辈失礼了。”
老人抬头笑了笑,“你说的极是。”
萧风张张嘴,却没再说什么。
“好了,好了。”湘水忽然叫起来。
老人收回视线,看了眼微微发黄的油膜,大笑,“绝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