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是个很实心实意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一句大明是谁家天下显然是没有顾忌到读书人们的感受,天下是公器,就算姓朱,那也不能任你们胡来?
不过这是内苑深宫,倒也无人计较。
嘉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因为这句话深深刺到了他的心,从登基到现在,他一直在反复的纠结着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和王太后所问的一样,这里到底是谁做主?
显然这个答案很不识趣,没了皇帝,大臣们照样可以玩,没了大臣,皇帝只能干瞪眼,最重要的是大臣和读书人这个群体是一伙的,打击一个就是一片,惹毛了人家,人家就不带你玩,你能如何?
嘉靖很恼火,最后道:“徐谦呢,怎么徐谦那边还没有动静?他倒是清闲,去,把他叫进宫来,朕亲自责问他。”
朱宸的眼珠子一转,忙道:“陛下,徐侍读怕是来不了。”
嘉靖冷着脸道:“这是为何?”
朱宸道:“据探子打听的消息,徐谦戒斋三日,说是要杀生,所以要沐浴更衣,整洁身心,以示虔诚。”
嘉靖目瞪口呆,道:“他杀什么生?”
朱宸舔舔嘴,本想说几句坏话,可是警惕地看了黄锦一眼后,还是老老实实地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徐府门口已经挂起了牌子。”
嘉靖不由幽幽一叹,这家伙怎么在这个时候就不太靠谱了呢?莫非真要动强,直接让亲军去顺天府抢人?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嘉靖的脑海里打了个转罢了。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那些有心人怕是巴不得嘉靖动强。正好坐实了宫里的强暴不仁,视子民如草芥。偏袒亲族。
他的眼睛眯起来,不由苦笑,对王太后道:“母后,实在不成,朕亲自去顺天府一趟。”
“能成吗?”王太后先是一问,随即摇头道:“陛下这一去,只怕要令宫中蒙羞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不必去。那个徐谦已经斋戒几日了?”
朱宸连忙答道:“这是第二天。”
黄锦对徐谦颇为了解,似乎想到了什么,道:“这徐谦现在故弄玄虚,奴婢估摸着,多半是他已经有了主意,只是有些事闹起来怕有点过份,所以下不了决心,因此才故弄出这个玄虚出来。”
王太后道:“是吗?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去一趟。请他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子出来,哼,他又不是和尚,斋戒什么?分明是想偷懒。看到事情闹大了,所以要闹事,现在宫里的人都在风口浪尖上。宫里的人出了面就会引起别人的非议,你告诉他。哀家信他,他若是有办法。尽快去用,他好男风,哀家都忍了,再做出点什么又有什么干系?他来胡闹,总比宫里胡闹的好,哀家不会亏待他的。”
黄锦听到哪一句好男风都忍了,心里不由咋舌,却不敢说什么,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带着王太后的口谕,黄锦急匆匆地出宫,到了徐府,近来徐府正准备搬家,好在新的府邸里什么都有,倒也没什么需要置办的,不过却是招募了许多仆役来,只是新宅还未入住,因此不少仆役暂时在老宅子里住下,这儿显得很热闹,黄锦让门子传话,出来迎接他的却是徐晨,徐晨朝他做了做个鬼脸,道:“黄公公你好,我家堂兄让我来带话,说是如果没有懿旨,他就不出来相迎了,正在斋戒,不好抛头露面。”
黄锦苦笑道:“当真是有娘娘的口谕,也不必他出来,咱家自去找他。”
徐晨带着他进去,这一路上打量黄锦,突然问:“黄公公,你是太监吗?”
“呃……”黄锦呆了呆,不知说什么好。
徐晨又道:“你是蹲着撒尿还是站着撒尿?”
“……”
徐晨道:“太监吃冰糖葫芦吗?”
黄锦咳嗽两声,故意不去理他,心里暗恨,哪里来的野小子,真是岂有此理!
好不容易捱到了书房,黄锦飞快地钻进,显得风淡云清,可是……
黄锦是见识过人家斋戒的,比如张太后就经常如此,可是斋戒戒得油光满面的却是不多,他上下打量徐谦,道:“徐侍读的气色真好。”
徐谦笑吟吟地站起来,道:“哪里,哪里,黄公公不知有何见教?”
黄锦连忙将宫里的事说了,苦笑道:“事到如今,非徐侍读出面不可,再不出面,怕要闹出大事了。”
徐谦小心斟酌道:“其实出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就怕事情闹得太大。”
黄锦正色道:“有什么大不大的,他们能闹,咱们为什么不能闹?徐侍读,此前不是都说好了吗?这件事你来处置。王太后可是急了,再不出面,真怕要闹出事来了。”
徐谦脸色一寒,道:“既然如此,看来不闹一场是不成了,不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再等一个消息,这消息来了,咱们就动手。”
黄锦不由追问:“什么消息?”
正说着,外头徐福兴匆匆地进来,道:“来了,人已经找到了。”
黄锦不明就里,却见徐谦兴奋地搓了搓手,道:“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还真是运气,动手,请黄公公立即回宫复命,让宫里等着好消息。”
黄锦大喜道:“这就好说了,咱家这就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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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顺天府里,在这平静的背后,府尹郭楷却有那么点儿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