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是漫长,各家大人的府邸都迎来了不速之客,但凡收到消息的人或喜或忧,却都忍不住找人商量。
说实话,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因为谁也没有预料到事情反复得这样快。
可问题在于,一旦闹出这样的大事,轻易涉入很可能会引火烧身,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在打探,打探消息的结果只有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才能根据自身的立场进行豪赌。
便是杨廷和也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民怨这种事绝不是闹着玩的,他眯着眼,等待着打听来的消息,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最后化为了一个整体,大致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问题其实已经很清楚,徐谦发力了,而且他着力的方向,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原本大家都认为徐谦一定会针对案情进行反击,郭楷就是这么想的,身为一个老刑名,对案情的把握非同凡响,所以在这一点上,郭楷是有几分得意的,而一旦对方从其他地方发力,顿时就让得意洋洋的郭楷措手不及。
杨廷和连夜坐在自己的书房,一动不动。冉冉的油灯跳跃扑簌,令他的眼眸多了几分血丝。
他当然清楚,要处置这件事情其实也容易,只要戳破了所谓江强‘官二代’的身份,自然好说。可问题在于,他需要时间布置,这个时间至少需要二至三天。
可是杨廷和最担心的是,徐谦会给这个时间吗?
说到底,这件事杨廷和并没有参与。一切都是郭楷布置,可是杨廷和感觉自己还是小看了。早知如此,绝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疏漏。
他沉默了一下。随即咳嗽一声。外头早有人候着,听到他的咳嗽,忙不迭地进来,道:“老爷有何吩咐?”
杨廷和立即作书一封,道:“立即命人递条子入宫,今天夜里是毛纪当值,给毛纪传个信,让他立即下公文,让都察院委派人员。将督察顺天府一事告诉毛纪,这件事事关重大,切不可简慢。”
“是,老爷。是直接递条子还是悄悄递进去?”
“明目张胆地送进去,这没什么关系,又不是做贼,京师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阁臣,自然该立即委派人员处置。别人也无话可说。”
“只是……这连夜送去……”
“事态紧急,刻不容缓,你休要多言,去。”
那府里的主事已经走了。唯独留下了杨廷和,杨廷和幽幽叹口气,定下神。摇摇头低声呢喃:“这个时候该有人入宫了。”
确实已经有人入宫了,就在当天夜里。就在顺天府依旧被‘愤怒’的人包围的时候,徐谦骑着马飞快至午门。数十个锦衣护卫拱卫着他,徐勇亲自去拍那高达数丈的朱漆大门,夜间静谧的午门,传出咚咚作响。
这样的事自然引来了宫里的紧张气氛,无数人搭弓从城楼上探出头来,大喝道:“尔等何人?好大的胆子。”
徐勇大喝:“瞎了眼吗?徐侍读有紧急大事禀告皇上,速去通报。”
城楼上的人面面相觑,徐侍读他们是久闻大名的,至少在亲军里头,大家都晓得,这位大爷乃是新近的红人,还是陆家的未来女婿,关于他的传说不胜枚举,什么近臣、什么不知从哪里来的天子剑,什么男风之类。
这样的人连夜要入宫,自然不能立即回绝,城楼上当值的乃是金吾卫的一位千户,这位千户呵呵一笑,连忙道:“原来是徐侍读,徐侍读,你好,且少待片刻,我这便亲自入宫禀告。”
急促的脚步声响彻在空旷的深宫内院,皎月之下,人影如风,去的人很快返回,紧接着就是几声密语,有人道:“立即放下篮筐,请徐侍读入宫。”
接着又传来黄锦的声音:“快,准备好快马。”
徐谦上了城楼,他一身官服,头戴乌纱,满脸肃然,见到了黄锦也不客气,正儿八经地道:“本官有急事要启奏陛下,陛下在哪里?”
黄锦道:“陛下已经移驾暖阁,等候徐侍读觐见,陛下有口谕,请徐侍读骑马过去。”
徐谦也没多说什么,下了城楼,飞快地骑上了马,他对暖阁轻车熟路,毫不犹豫地飞马过去,马蹄踩在宫中的砖石上,哒哒作响。
而此时,东暖阁已经灯火通明,门口早已侯了许多侍卫和太监,有人掌灯上前接了徐谦的马儿,徐谦跳下马,见到这个阵仗,忍不住道:“怎么今日这么隆重?咦,赵公公,你不是在慈宁宫当差吗,怎的来了这里?”
接了马的赵公公道:“太后娘娘也已经来了。”
徐谦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这么久没有消息,现在又连夜入宫,为的自然是近来太后和陛下最关注的事,王太后听到这消息,自然就来了。
徐谦步入阁中,便看到嘉靖坐在御椅,王太后在旁陪坐,徐谦忙道:“微臣见过太后娘娘,见过陛下。”
“休要多言,你深夜入宫,所为何事?”王太后最是心急,现在侄儿还在顺天府,一天没出来,她就一天都寝食难安,这几日长吁短叹,她固然最上心的是自己的儿子,可是嘉靖毕竟是天子,不管如何,这辈子富贵荣华衣食无忧,可是王蛛不一样,王蛛是她王家的嫡亲血脉,将来王家要延续都落在王蛛的身上,为了这个事,王太后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做什么都没有心情,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尤其是在这灯影之下,连眼角处的鱼纹深刻了不少。
徐谦道:“微臣听说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今日有许多百姓围住了顺天府,下官怕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