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的忽悠效果还算不错,夫妻二人没了芥蒂,其乐融融。
一连几日,徐谦索性没有去内阁当值,反正请了病假,在内阁那边他这侍读也是可有可无,表面上是待诏,其实什么都不是。
到了九月十三这一日,天空下起沥沥小雨,宫里却是来了人请他入宫。
徐谦自然不敢迟疑,自午门入宫觐见。
嘉靖今日的脸色有点古怪,既有几分惭愧,又夹杂着几分愤怒,他眯着眼,慢悠悠地道:“徐爱卿,你的猜测果然没有错,杨廷和终于做出了让步,愿意在皇家学堂安排翰林讲学,而这个翰林的人选就是你了。”
这个消息没有出乎徐谦的意料之外,此次对杨廷和的打击颇大,想来杨廷和已经没有太多兴致和自己周旋了,既然如此,那么就一脚踢开,眼不见为净。
可是另一方面,自己如今正好颇有民望,又是翰林侍读,背景又非同一般,为了显得自己有容人之量,杨廷和倒还不至于和徐谦这个小小侍读翻脸。
最后的结果就是,皇家学堂正好满足了杨廷和的需求,索性卖个顺水人情,再借机让徐谦滚蛋。
嘉靖特意叫徐谦来,便是带着几分愧疚,希望安抚一下这个功臣,他自然不晓得,徐谦早就捋起袖子准备去皇家学堂大干一场了。
在内阁待诏房,徐谦任何事都不能拍板,一切都看别人眼色,有功是别人的。出了错误,说不定就有人找上他的门来。
可是皇家学堂不同。虽然这个衙门刚刚筹建,徐谦是以翰林的身份进去讲学。可是徐谦抓住了主动,一切都可以随心所欲。有没有政绩不是凭上头怎么样,而是看自己的本事如何,学堂办好了,闹出了影响,这功劳是跑不掉的。
徐谦想了想,道:“既然内阁已经有了安排,微臣只好从命。陛下,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去皇家学堂总比去南京的好,微臣还在京师,这就够了。”
嘉靖冷冷地道:“杨廷和专断已不是一次两次,朕有时亦奈何不得他,只是辛苦了你,不过……他既然要整你,那么朕今日叫你来,便是要按着你的法子来整一整他了,徐爱卿。我们一起等着看他的笑话。朕已经命人去请他觐见,你坐到一边,不必说话,看朕怎么和他说。”
徐谦立即猜测到了嘉靖所谓的整人。定是内阁人选这一回事,杨一清现在是别想入阁了,当时自己和嘉靖曾经商议让王鳌入阁。而王鳌这个人与杨廷和的关系太过复杂,也正是因为复杂。保准能让杨廷和大吃一惊。
徐谦也知道,嘉靖是终于按耐不住。要进行回击,这一次是主动回击,意义很是不同,君臣之间的斗争正式从一面倒走向相持。之所以如此,主要还在于嘉靖的地位已经渐渐稳固,一方面,嘉靖已经得到张太后的支持,身份的合法性已经不容置疑,另一方面,他已经稳住了亲军,将自己的亲信尽皆安插了进去,这就保证了不会有狗急跳墙的情况,而杨廷和的优势固然在于人望和大臣们的拥戴,嘉靖却也并非完全没有应对之策。
正如下棋一样,既然稳住了阵脚,那么就该要开始下眼药了,这个眼药就是分化,使杨廷和有力使不上来,要分化杨廷和,单靠提拔杨廷和的反对派是没有用的,因为这些人根本不成气候,人家挥挥手就可以让人铲除干净。
王鳌就是这么个棋子,也是徐谦想出来的一个妙棋,这个人资历超出了杨廷和,声望亦不在杨廷和之下,再加上从前对杨廷和有提拔之恩,若是没有王鳌在正德朝最动荡的那几年对杨廷和进行保护,只怕杨廷和早已被人整死,又怎么会有今日?
嘉靖的嘴角浮出冷笑,正襟危坐地坐在御椅上,等候片刻,黄锦进来禀告道:“陛下,杨学生到了。”
嘉靖淡漠地道:“请进来说话。”
片刻之后,杨廷和小步进来,行礼道:“陛下……”
嘉靖笑了,他笑起来显得很真诚,至少看上去很真诚,便是看向杨廷和的目光也是带着几分的温柔。
徐谦在一旁,心里不由感叹:“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句话果然是有道理。”
嘉靖道:“杨爱卿请坐,朕早就说过,不要拘礼。”
杨廷和又道了谢,才是侧身坐下,他的眼角自然不免看了徐谦一眼,朝徐谦露出微笑,一点也没有显出对徐谦怀恨在心的样子。
徐谦自然也是对他点点头,向这位阁老大人致意。
一切都很平和,甚至客气得有点过份,嘉靖寒暄了几句,才是道:“朕听说杨爱卿的老毛病又犯了?哎,杨爱卿可要多多注意身体啊。”
杨廷和忙道:“都是旧疾,老臣早已习惯了。”
嘉靖却很是慎重地道:“这种事岂可习以为常?朕听说自从蒋冕致仕,杨爱卿事无巨细都要过问,想来是操劳过度,身子骨才不堪重负,朕今日召你前来,为的就是内阁的人选,如今这人选已经拖延了这么多天,不能再拖了,此前杨爱卿举荐杨一清,可是有御使禀奏说是杨一清有违孝道,这件事还在彻查,虽然朕相信杨一清绝非此等丧心病狂之人,可是在这风口浪尖上,若是请他入阁,怕是不妥。”
杨廷和的脸色略略冷下来了几分,却还是耐心地问:“莫非陛下已有人选?”
嘉靖抖擞精神,道:“人选倒是有了,朕一直在想,这个人一定要和杨爱卿步调一致,最好是旧识,为人呢,自然是如杨爱卿一般刚正不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