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参一番控诉,可谓字字泣血,毫不客气,更可贵的是他事先做足了功课,抽丝剥茧,丝丝入扣,一番长篇大论,竟是一下子得到了满朝不少人的认同。
张参最后拜倒在地,哽咽道:“陛下,此事不可不察,堂堂朝廷命官,勾结当地指挥激起兵变,擅拿兵备道副使,多半还要严刑逼供,为的不过是一己私利,关系重大,若是陛下不立即处置,若是人人效仿,社稷恐有倾覆之危。微臣建议,应当另委钦差要员前往天津卫,一方面赦出姜昕,另一方面暂时拿住徐谦,先从天津卫指挥入手开始查起,到时定能水落石出,还塘沽被屠百姓一个公道,还姜昕一个公道。”
最后的结论几乎是致命的,其实兵变的事谁都觉得有蹊跷,为什么早不哗变晚不哗变,偏偏这个时候哗变?无非……是因为有人挑拨而已,而挑拨兵变对谁的利益最大?说穿了,还是徐谦而已,所以彻查徐谦,却不能从徐谦身上动手,因为徐谦是侍读,不好动刑,却是可以暂时软禁他,最恰当的切入点应当是天津卫指挥洪宽,因为闹起兵变,他责无旁贷,既然如此,先治他的罪,这就有了严刑拷打的机会,只要他熬不过刑,必定要乖乖供出是谁勾结他,到了那时,一切真相就都浮出水面了。
朝臣们不少人听的暗暗点头,都觉得有理,这时又有人站出来,道:“臣附议,事关重大。既要彻查,就要彻查到底。朝廷既不会冤枉好人,更不能放过一个奸佞。况且涉及到了兵变,不可不慎。”
许多人呼啦啦的出来响应,一个个大臣如走马灯一样站出来:“臣附议。”
嘉靖不禁皱眉,本来他已经有了应对的准备,无非就是装傻充愣而已,谁晓得今日竟如此激烈,他眯着眼,不发一言,心里还没有什么计较。这时,却有人兴匆匆的道:“急报,急报!天津卫急报!”
这太监匆匆进来,却是因为陛下早有旨意,若是有天津卫的消息,无论何时何地都需立即来报,此时正在廷议,按理来说这是很无礼的举动,可是偏偏因为嘉靖的这句吩咐。却没有在前头加一个除廷议之外,却惹得无数大臣不由翻起白眼。
真是岂有此理,廷议是什么场合,也是小太监说闯就闯进来的?陛下这又是什么意思。莫非宫里连这点礼数都没有了吗?
嘉靖现在却等于是有人替他解了围,虽然心里晓得到时必定有人要骂宫里没有规矩,现下也顾不得这么多。忙道:“来,递上来。”
一封奏书递上。这奏书乃是徐阶所上,星夜送来。俱言的是天津卫一案的经过,最后的结论是,此案的幕后主使之人便是姜昕。
若只是说姜昕认罪伏法倒也罢了,更骇人听闻的是,便是那些滥杀无辜的党羽也都已经拿获,四十多个活口,也都纷纷认罪,他们的口供也都指向了一个人——姜昕。
有了人证,那么罪名可就实在了,若是一般人,或许你可以操作一下,让人来做伪证,可是这四十多个同党想要逼迫他们做伪证却是万万不能的,毕竟他们也是死罪,既然是死罪,那么你又拿什么来威胁他们?况且此案涉及到了‘谋反’,谋反大罪,党羽固然不会千刀万剐,不过诛族却也不是没有可能,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已经不会受到任何威胁,况且是异口同声的指认姜昕为主谋。
如此一来,事实就很清楚了,姜昕是主谋,而且绝对没有丝毫的疑点,不只是这些同党落网,便是姜府的主事也已经归案,是姜昕吩咐了主事,主事再去寻了这些党羽,最后这伙党羽在塘沽滥杀无辜,再伪装商贾,拿着天津卫兵备道出具的路引,远遁山东。
徐阶也已经调查了沿途关卡,案发当日,确实有一群拿着天津卫兵备道路引的商贾出现,这就证明,这些人确实是加害塘沽百姓的真凶无疑,正是因为有了兵备道的庇护,所以一路畅通无阻,沿途的官兵亦没有起任何疑心,只是认为这商队和兵备道有什么关系,又或者这商队的东家是兵备道副使大人小舅子又或是堂兄弟之类,这是很常有的事,沿途关卡上的官兵自然不敢搜查。
姜府主事、同党还有各路关卡的官兵最后都已证实,现在根本不必有姜昕的口供,此案算是正式定案了。
邓健只是被栽赃,而且根据奏报,姜昕在任期间,确实贪墨了脚力钱,却是奴役天津卫官兵去充作苦役,这种种的事迹已经证明,天津卫所发生的事,和谁都没有关系,唯一有关系的也就是这个姜昕。
嘉靖看完了奏报,脸色阴沉的可怕,目光一扫满堂的大臣,却见张参还要张口,道:“陛下……”
“住嘴!”嘉靖大喝一声,声色俱厉!
张参吓了一跳,他乃是言官,皇帝怎么能让他住嘴呢?不过这嘉靖一看便晓得正在盛怒之中,他一时气短,居然不敢再说话了。
嘉靖沉吟片刻,整个崇文殿也是静悄悄的,谁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送来的这份奏书说的又是什么事。
良久,嘉靖有了主意,立即道:“杨先生,王先生,随朕来。”
说罢他那着奏书,飞快下殿,带着一干太监和禁卫火速前往了暖阁。
满朝的大臣一头雾水,谁也不晓得天子为何会如此的古怪,杨廷和和王鳌对视一眼,随即也赶赴去了暖阁。倒是留下这一干大臣,却是不晓得如何是好,毕竟天子也没说散朝,现在就走,似乎很不合适,于是只能在这儿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