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车马备齐,在一行卫士的拱卫下,两个徐大人便往北塘去。
北塘确实属于不『毛』之地,好在靠近天津卫和塘沽都不算远,十几里路走马观花着也接近要到了。
徐阶心里却在嘀咕,这个徐谦请我去北塘有什么用意,莫非真是踏青?可是现在却是冬日,踏哪门子的青。
眼看马车离了驰道,前方越来越荒凉,徐阶不由皱眉,心里思咐,莫不是我哪里得罪了他,他带我来这荒郊野岭,要做剪径主事?如此一想,倒是有点担心了,徐谦这厮可是什么都做得出,看他对付那姜昕的手段,就晓得这厮什么都做得出。
这位徐探花实在有点浮想联翩,却也绝非是空『穴』来风,越是认识徐谦,越是觉得此人的可怕,这是一种缘于未知的可怕,因为论是高居庙堂的大佬,还是贩夫走卒,往往做事都是有迹可循,大佬一怒,自然是数绊子阴人,匹夫一怒,却可以提防他的菜刀。至于这位徐六首,徐探花怕是砸了自己脑袋也不晓得他心里写什么,若是得罪了他,又会采取何种方式报复。[
他的担心终究是多余的,他若是晓得徐谦拿他当了香饽饽,怕就没有这么多的忐忑了。
马车停住,有人请徐阶下车,徐阶步下车,却是呆了一下。
这还是一片荒凉的北塘?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数的建筑,除了那远处规模庞大占地数千亩的工坊。四周也是规划整齐,竟是一栋栋的商铺和货仓,远处数人流,一派热闹景象。这里虽港口,却有码头,码头有一艘艘乌篷船停靠,因为这里有一条支流通往运河。所以一船船的货物在这里装卸,宽敞的河流两边,似乎也在进行修缮,似乎是有人想拓宽河道。
他乍看之下,便已了然了,当年他的恩师任华亭知县,他在华亭县求学期间,也见过这样的场景,比如某地要修缮河堤。便会有大量的船只顺水下来。给工匠们提供柴米油盐。想来这一艘艘船只,都是来提供生活必需品。
入目在徐阶眼前的人流不下数万,每个人都在忙碌。有些商铺显然已经事先开业了,而且除了那个巨大工坊。方圆十里内隐约还能看到诸多工坊正在兴建,此前他是听说过这儿会兴建一处工坊,但是绝没有想到,这所谓的工坊竟如此巨大,更没有想到,工坊周边竟衍生了如此多的东西。
“徐侍读,这便是京师里所传的工坊?”
徐谦颌首点头:“不可置信?”其实徐谦也是第一次来,也被这眼前的场景震撼,不过他必须装作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拉人上贼船必须得显出一点踌躇满志来。
徐阶道:“难以想象。”
二人在一队卫士的拥簇下一步步向里走,徐阶不由道:“既然只是工坊,何以为何有如此多的铺面?”
徐谦笑着解释道:“你可知道这工坊有多少人手?”
徐阶摇头。
徐谦道:“工匠至少在数千,学徒万人,如此多的人都常住在这里,每月有了月钱,要不要吃用,会不会有亲朋故旧来探访,要不要花销?”
徐阶道:“徐侍读的意思是,需要吃用便有酒肆茶楼,也会有声『色』之所?有人来探访就不免会有车马行和客栈?”
徐谦笑笑:“不错,你再想想,既然有了这么多铺面,又要不要雇佣掌柜、帐房、伙计?这些人每月也有月钱,同样也是要吃用,如此多的人,每日这么多消耗,就必定要有人去采购,采购就要下船卸货,自然就少不了要雇佣脚夫,需要管事、监工了,徐兄想想,这人口不是又增加了吗?人口反复增加,又有月钱,虽然勉强糊口,可每月总有那么点儿盈余,终究还是要花销出去,如此一来,店铺岂不是又可以增加不少?”
徐阶骤然明白了点什么,道:“只是我见其他处还有许多工坊,这些又是做什么的?”
徐谦答道:“有了如此巨大的工坊,必定需要大量的木料、粗铁、煤炭,有商贾见有利可图,自然在旁建立类似工坊,将来好供应制造局,从中牟利。这些工坊规模虽不大,可是却胜在多,将来雇佣的人手怕也不是少数,所以制造局所需人手或许只需一万余,可是这里将来的人数怕不下十万。”
徐阶暗暗点头,走马观花的看过去,发现不但热闹,还颇为朝气蓬勃,忍不住叹道:“一个工坊竟可制造十万人的生业,只是可惜,百姓们不去务农反而做工,就怕耽误农时。”
徐谦道:“徐兄此话就差了,我大明朝如今不似明初,明初时人少而地多,现如今却是人多地少,你看每年各省各府的流民已达到数万规模,迟早都要生患,与其让他们四处流窜,为何不肯让他们做工呢?做了工就有工钱,工钱就可以养家,养了家便有各种需求,有了需求就有各种生业,单单说这天津卫,这里本是不『毛』之地,近海靠山,土地亦不肥沃,人人种地,有几个人能吃饱饭,倒不如让一部分从土地中解脱出来,来这里做工,而其他的农人能耕种的土地自然增加,反而大家都有饱饭。”[
徐阶有了些触动,终于提出了一个问题:“每年种出来的粮食都是这样多,何以人多耕种就大家都吃不饱,却有人做工有人务农就吃得饱?”
徐谦不由微微一笑,道:“这个问题嘛,你问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既然百业兴旺,又有什么不好?再者说,这里的货物将来都要兜售给朝廷和各国的,朝廷拿出钱来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