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唐文龙离开。
张孚敬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冷笑。
他眯着眼,继续拟票,一天当值下来,回到府邸,因为是刚刚抵京,所以张孚敬的所住的宅邸很是简陋,他从前是个没油水的官,平时也是两袖清风的做派,里头的陈设就更加简单了,除了雇了两个轿夫,一个看门的老头,一个老妈子,宅里一个人都没有,至于家眷,倒是还在乡中,不便接来。
张孚敬确实是个不讲究的人,清廉程度很高,比起此前的几任阁臣,很是难得。
他前脚进了宅子,后脚看门的老仆便过来,道:“老爷,张大人来了。”
张孚敬淡淡一笑,道:“人在哪里?”
老仆道:“安排在了厅里。”
张孚敬点头:“没什么人看到?”
老仆道:“张大人是个很谨慎的人,来时也是乔装打扮,很是低调,这一路上小心翼翼,不会有什么大碍。”
张孚敬点点头,道:“你去看着,若是有人拜访,就说老夫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
老仆颌首点头,连忙去了。
张孚敬快步进了厅子,旋即便看到有人背着手,在看厅中墙壁上的字画。
此人便是兵部尚书张进用,自从杨廷和被诛,张进用就病了,‘病’的很重,而朝廷眼下也顾不上他,徐谦显然对他这病人也没多大的兴趣,没了杨廷和,收拾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张进用的脸色明显不是很好。不过他此时兴致勃勃,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忍不住莞尔笑道:“这幅画,乃是张公的杰作?万里江山图。好图,好图。”
张孚敬坐下,摆摆手道:“张大人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张进用叹口气,旋即在侧坐上坐下,道:“现如今是风雨飘摇啊,想当年,张公在京中观政之时,老夫也在京中。那时候,你我也算有几面之缘,只是不曾想,后来你我各自际遇不同,哎……”叹口气,张进用随即道:“张公送来的书信,下官已经看过了,今日前来,就是想听张公指教。”
张孚敬不久前。确实给了张进用一封信,也正是因为这封信,张进用才‘起死回生’,眼巴巴的跑了来。
张孚敬微笑:“杨廷和死了。张大人,只怕也要大祸将至,现在徐部堂没有功夫收拾你。可是这并不代表,等到他站稳了脚跟。再将你和杨廷和的那些党羽,铲除干净。老夫若是张大人。只怕就高兴不起来,徐部堂做事,向来不留后手,张大人,小心哪。”
张进用脸色一变,他若是不担心这个,那就真是没心没肺了,谁都知道,自己是完了,乌纱帽保得住保不住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身家性命保得住保不住还是两说。
张进用冷冷看张孚敬:“怎么,张公是来取笑下官的吗?”
张孚敬笑了笑:“若是要取笑你,就不会将你请到这里来,况且落水狗,草莽痛打还有些意思,可是以老夫今时今日,会做这等自降身价的事?”
张进用默然。
张孚敬继续道:“老夫让你来,是想救你一命,不过想要活,还得自救,一切都看你自己了。”
张进用突然觉得,这个看上去一眼就容易被人看穿的新任内阁大臣,竟是越来越让人猜不透了,他到底卖什么关子,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张孚敬平淡如水的道:“我这里,有一封奏疏,张大人若是想活,就抄录一封,明日递来内阁。”说话的功夫,一封奏疏从张孚敬的袖中抽了出来,旋即,直接抛到了张进用的手上。
张进用很是狐疑,接过之后,连忙打开,只看了一眼,顿时面如土色。
奏疏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天子年幼,不能署理政务,宜请贤明代政,郡王徐谦,为人勤恳,忠心耿耿,可以代政,宜召唤入宫,假天子而号天下,加封徐谦为摄政王,总揽天下军政。
这封奏疏简直可以用粗浅来形容,不过里头说的事,却是非同小可,原本这个摄政王的位置,本是益王殿下的,可是如今,却是要让张进用去给徐谦抬轿子。张进用甚至开始怀疑,这压根就是徐谦指使张孚敬交代自己这样做,以此来满足自己的野心。
难怪这张孚敬口称能救自己一命,原来,他想自己给姓徐的提鞋倒也无妨,因为他确实想活,谁都有求生的**,张进用并不蠢。
只是如此,就难免被人唾弃了,张进用心里乱成一团,而在这时候,他突然抬眸,看了一眼张孚敬,随即又低下头去看这份奏疏。
不对……事情不该是这样。
张进用发现了问题,发现在这个所谓奏疏背后的一个重大问题。
徐谦整死益王的借口是什么?正是宗室不能摄政,无论徐谦本意是什么,可是至少,他高举的大旗就是如此,就好像文皇帝要造反,可是举得旗帜却是靖难一般,这是他们的牌坊,是他们的遮羞布。可是现在,徐部堂这么快就急不可耐的要取而代之,自己来做这摄政王,这可能吗?
不可能!
张进用几乎可以确认,因为这是很愚蠢的行为,怎么愚蠢呢。因为天下虽然稳住了京师,暂时控制住了京营,可是并不代表,徐谦的日子好过,现在的徐谦,就如坐在一堆干柴上,三大营内部,依然有人对他滋生不满。天下的清议,虽然被一些报纸混淆了是非,可是大多数人却对徐谦这样的行为带着愤怒,只是敢怒不敢言。边镇的巡抚,依旧也在观望,其他各省的地方官员,大多数对徐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