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我从山里要走六个时辰的山路,才能赶到镇上,只能吃亏卖给他。在梦里,方圆数百里,除了山就只有那一个镇。我卖晒干的草药时,不亮就要起床赶路,路上总要磨破一双草鞋。好在我可以随手拔草很快编一双,编草鞋的时候坐在草地上,全当是休息了。另外,平时采草药晾干后,五十斤只能出五斤干货,每十来凑集五十斤的干草药我才背去卖,不必让我太频繁地赶山路去卖东西,省了我很多的力气和时间,有那力气和时间能采更多草药。梦里我还,没有见过父母,没有朋友,没有邻居,没有漂亮衣服,面黄肌瘦,背五十斤草药已极其勉强费力。
卖完草药后当回不了家,幸亏,在镇西有个打铁的老爷爷很是好心,准许我在他的铁匠铺子里猫一夜。铁匠打铁,最好是两班倒,这样,才不浪费炭火,如果晚上睡觉前把炉火熄灭,未免浪费热量,压炉子让其火着一夜,更加浪费炭。那位老爷爷,就是通常上夜班的,给他打下手的,是他被休回家,沉默寡言的大女儿。晚饭,我自己有带菜团子,她会借我锅由我自己蒸热了吃。
如果她心情好,会给我煮一碗红糖茶。在冬的时候,在梦里十三四岁的我,背着五十斤重的草药,常常要趟雪前行,山路上积雪总很深,因为没钱买棉鞋,穿着边角料碎步做的单薄的布鞋,就像白讲给我的宋濂在《送东阳马生序》里,讲诉自己早年为求学饥寒奔走之苦: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好在我还有穿布鞋,抵达目的地一直没被冻僵过。
再有,在梦里,我没钱买棉花做棉袄,只能用保暖效果很差,聊胜无于的芦花填充在自己笨手笨脚,染得深一块、浅一块,如同斑秃的双层粗布之中,哄骗自己:这就是棉袄!洛洛,你有新棉袄了耶!一定很暖和!在梦里,我倒不忘本,依旧叫自己“洛洛”。冬赶路,总被冻得不轻。
能够喝上一碗热腾腾、甜滋滋的红糖茶,简直幸福死了!倘使她心情更好,会允许我去她的被窝里睡。但通常情况下,她一直沉默,并不会高兴,我只能趴在他们的打铁铺子的一张凳子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