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德才对众盐商朗声道,“各位都是扬州盐商中的翘楚,身家财力放眼整个江淮都是数一数二的,这次叫你们i,是有一件要紧事需要你们帮扶一下,高家堰修筑堤坝的工程,尚缺六十万两白银的工费,近几年国家边患不停灾情不断,朝廷缺银子,国库不足,这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大事,希望各位能慷慨解囊,积极地报效捐输。”
卢德才说完,空气中一阵沉默,众盐商都面露为难之色,面面相觑。
姓徐的盐商头领道,“我们盐商仰仗朝廷的恩泽,是赚了不少钱,但这些钱也并不都是自己挥霍,也用到了官府和地方的支应上,兴学、修书、赈灾、济困、育孤,我们都花了不少钱。现在一下子要捐输六十万,我们就是有这个报效之心,手头上拿不出这么多啊。”
张姓盐商哭丧着脸道,“今年天时不好,每逢出盐季便常常阴雨阵阵,盐场出盐比往年减产三成,收成不好,我们哪有多余的钱i捐输河工经费,而且掏空家底捐了这笔钱,明年拿不出钱去盐场收盐,这盐业也经营不下去了,这就是竭泽而渔了。”他这一说,下面的盐商个个愁眉苦脸,长吁短叹起i。
卢德才甩了甩袖子,焦急道,“你们挟着淮盐之利,个个都富得流油,如今要你们捐输的时候,你们却都在这哭穷,高家堰的堤坝的工程如今正在要紧关头,若是延误下去,到了汛期闹水患,下游各州县就是一片汪洋了,多少百姓要遭殃,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过得去吗?”
盐官们都面露尴尬之色,但又不好出i表态,毕竟要他们捐这笔钱比割了他们的肉还疼,但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齐姓盐商出i打圆场道,“高家堰的修筑工程关系着淮河水患,关系着扬州百姓的安危,我们都很重视,现今灾情不断,大家都在共度时艰,我们盐商也要担起一份责任i,都尽力凑出一点钱i,能捐多少是多少,全凭大家的自愿,家底厚的捐多点,实在拿不出i的,也不能强求,只是还请大人多宽限我们一段时间。”
卢德才张嘴方欲说话,见聿琛目光往他那射了过i,心头一震,忙住了嘴不说了。
聿琛呷了一口茶,然后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他虽是嘴上笑着,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各位说了这么多,怎么都不喝口茶润润嗓子,还是各位平时都饫甘餍肥,喝不惯这儿的粗茶呢。”
盐商们顿时冷汗涔涔,忙道不敢,这桌上的茶成色实在是普通,给他们家煮茶叶蛋都嫌差,他们寻常吃的可都是金瓜贡茶、黄山毛峰、太平猴魁等极品茶,但大人都发话了,他们也不敢不喝。
聿琛似笑非笑地道,“各位手中的茶已经凉了,我让人添上热的茶再喝吧。”说罢便有小厮鱼贯上前撤了原先的茶,换了新的杯盏添上茶。
“今日请你们到这儿i,若只是谈钱的事儿就扫兴了,听说扬州的盐商大都是风雅之士,与那些粗鄙的商人不同,所以我便陪诸位在这喝茶听曲儿吧,各位也不必拘着,今儿在这只有主客之分,都请入座吧。”
各位盐商听到聿琛如此和颜悦色,又是请他们喝茶听曲儿的,原本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这才顺着位序往左手边一溜的椅子上坐了。
不过待他们端起茶杯,看见茶杯里沉着的粗茶梗和浑浊不清的茶汤,脸上不禁微微变色,这劣等茶喝起i实在是又苦又涩,养刁了的嘴巴再喝这种东西简直如同上刑一般难受,盐商们这才领略道了这个珑大人笑里藏刀的威力。
聿琛轻轻地拍了拍掌,烟景抱着琵琶冉冉步入厅内,只见她绿鬓堆,鬓发上别了几朵玉梅,身上穿着银红色的折枝梅花织金缎貂皮袄,领口和袖口镶滚缂丝蝴蝶边,下着素白色月华裙,用了十八幅布帛,折成数十个细折,行动时裙摆如月光呈辉,飘扬绚丽。
烟景脸上罩着轻薄面纱,芳容如花似雾一般隐隐约约,眉弯两月,露出的一双眼睛秋波婉转,动人心魂。
这些盐商时常流连戏场,倒还没见过这么一个绝妙的人物,见了烟景,都双目放光,恍如春梦i时,顿时将那煎熬的情态抛诸脑后。
烟景款款坐下后伸出纤纤玉指轻拢慢捻着琴弦,轻启檀口,唱道,“大雪纷纷迷失路,前怕狼i后怕虎;朝前进,弯弯曲曲难启步,朝后退,不知那块是安身处;进也不得,退也糊涂,你既相知也该指我一条明白路,指我一条明白路……”
琵琶声时缓时急,嘈嘈切切,曲调如泣如诉,哀怨忧愁,烟景音色清澈亮丽,天生一把好嗓,行腔清纯凄婉,空灵柔美,甫一开嗓,便令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这唱词唱的是雪天之中一个女子行走困难,孤立无援,心中无限愁苦,只待有人能扶携一把,此情此境中,细细一想,分明是另有所指,听的那些盐商们心中极是不忍,原本的偷奸耍滑的心思变作了悲天悯人的情怀,不禁纷纷动摇了捐输的念头。
这便是一种极高明的招数,用出神入化的曲艺i动之以情,融情入理,饱含情感的唱曲可以直抵人肺腑,缠缠绵绵的情思将人带入其中营造的情境,久久不能抽离出i。
茶喝完一杯小厮们又斟上一杯,盐商们喝了一肚子的苦茶水只是吐不出i,口中作苦,心中更苦。
聿琛目光炯炯地望着场上诸人的神态,嘴上扬起一丝笑意,漫不经心地道,“徐老板,我听说你很喜欢养马,在寸土寸金的城东建了一个大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