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在庄子又多过了一天,便回了府,前脚回院子,后脚贾政便跟了进来,盯着他好一阵打量。
贾环被他看的毛骨悚然,不安道:“父亲……您……”
贾政脸上看不出喜怒,道:“过来!”
贾环慢慢蹭过去,贾政嫌慢,道:“转过身去。”
贾环转身,感觉贾政靠近自己身后,然后将他的辫子揪起来,伸手去扒拉他后颈,忙缩着脖子躲闪,道:“痒、痒……父亲……”
贾政按住他的头,冷喝道:“别动!”
贾环耸着肩榜,缩着脖子站着不敢乱动,好容易忍到贾政放手,听到他松了口气似的吁了口气,忙转回身闪开老远。
却见贾政已然板起了一张脸,道:“你怎么回来了?”
贾环眨眨眼,奇道:“父亲不是您让我回来的吗?二姐姐过两日就要出嫁了啊!”
贾政一愣,这段日子总想着贾环也不知是被皇帝关了还是杀了,全然忘了贾环在迎春出嫁前会回来的事了。
干咳一声,冷然道:“既回来了,就去看看你姨娘吧!”负着手慢慢踱出门。
你不说我也会去好吧!贾环腹诽,还是应了一声,送贾政出门。
贾环原以为以赵姨娘的性子,贾政也稀罕不了几日,不想大约贾政是被王夫人糊弄怕了,倒就喜欢这嘴巴藏不住话的。而且新纳的小妾虽是年轻貌美,却是王夫人身边的人,贾政便也不是很待见,从开了脸便一直冷落着,不过挂个姨娘名分罢了。是以他身边现在除了早已失宠的周姨娘,便只剩了赵姨娘一个,赵姨娘原就生的貌美,又惯了侍候人的,就是一张嘴太不讨喜,当贾政不为这个而腻味她以后,倒觉得她在身边倒也舒心。而且,赵姨娘被王夫人调1教的相当不错,贾政脸色一沉,便会立刻识趣的闭嘴,绝不惹人腻烦。是以这数月来,贾政或者独宿,或者来赵姨娘的院子,一时间竟有一家独大的意思。
贾环回来,自有人告诉他这些,去了赵姨娘的院子,发现里面的布置和之前相差不多,赵姨娘也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爱嚼舌头,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个不休,却全然没有一点张狂之色,顿时放下心来。自己这个姨娘看着荒唐,实际上还有些分寸的,不然也不会这般顺利的生下一子一女。她到底之前是贾政的身边人,知道贾政此人最重规矩,最不能容身边人逾矩,所以从不去触他的逆鳞。
赵姨娘唠唠叨叨的说了小半个时辰,眼看快到饭点,便将院子里唯一的丫头遣了去厨房取饭,关上门,神秘兮兮的拉着贾环去了里间,从床底下拉出个箱子,掏出贴身藏着的钥匙开了锁,招呼贾环去看。
贾环陪她蹲在地上,只见箱子里是几块上好的缎子,道:“姨娘又要给我做衣服吗?现如今琏二哥哥和琏二嫂子对我好,给我备的都是最上好的东西,姨娘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赵姨娘不理他,将上面几块缎子掀开,入眼的尽是黄白二色,只见最上面是六锭五十两一锭的银子,下面还有不少碎银子和金银首饰。
贾环倒晕了晕,想不到赵姨娘看着寒酸,却有不少身家,光这些东西,就够一个五口之家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怀里已经被塞了老大一把,赵姨娘还在继续从箱子里朝他怀里搬。
“姨娘,你这是干什么啊,”贾环一面手忙脚乱的将怀里的东西都抖落回去,道:“姨娘,你怎么了?”
赵姨娘又继续装了几把,发现她装的没有贾环扔的快,恼道:“姨娘给你你就拿着,这些日子,府里大不如从前,连宝玉手头都捉襟见肘,他还有老太太的帮衬都成那样,何况是你?你是做爷的,在外面手里哪吃饭的,打赏下人的,迎来送往的……”
贾环心下感动,这些银子,也不知赵姨娘攒了多久才攒下的,因怕他少了花用,便毫不心疼掏出来,当下道:“姨娘,你留着自己用吧,我有的是银子花呢。”
赵姨娘迟疑:“真的?”
“真的。”贾环点头,他的确有的是银子,而且他根本就没地方花——打赏下人?庄子里的下人不用打赏,更不敢打赏,不仅如此,吃的玩的张口就要,可不像府里,不仅要自己给钱,还要加跑腿费。迎来送往?迎来是有的,送往没有。至于请客,他要是真花钱在外面请客,那帮爷才会不满呢!
见赵姨娘将信将疑,道:“姨娘要是不信,看我这身衣服便知道。”
他去庄子原是带了换洗衣服的,但是他既住在了庄子,王禄便自觉把他的衣食住行当成了自己的责任,从头到脚,吃的穿的睡的玩的,无一处不精心置备。
贾环也不知道自己穿的衣服料子如何,但是感觉穿着极舒服,而且从他每日零嘴儿的档次来说,王禄给他弄的那堆衣服绝对不便宜就是了。
果然,赵姨娘在他身上摩挲了一阵,放心了,却又捧起银子塞过来,贾环无奈:“姨娘……”
赵姨娘道:“我在这府里呆一日,府里便管我一日的吃穿用度,哪里用的了银子?而且你吩咐那厨娘隔三差五的便送吃食过来,琏二奶奶现在对我也好,吃穿都不亏着……这些银子实在用不上。你拿着这个钱,悄悄的在外面去买个小院子……你看,偌大一个宁国府,说没就没了,我们府里虽比宁国府强一些,可也是有限的,不知哪一日就……你提前悄悄买个院子,日后若有个万一,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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