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杂拉拉一大堆,皇帝赏赐的东西很多。何瑾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眼睛都有些酸涩,耳边还听到了梦想破碎的声音
他知道,土木堡之变后,明朝的文官地位,已骑在了武官的脖子上。而想由武职转入文官系统,简直难于登天。
可纵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他也不能违抗了君命。
有气无力地叩谢了皇恩后,何瑾便怏怏地问丘聚:“公公,那我什么时候去锦衣卫千户里报备?”
丘聚一听这个又笑了,道:“何小司吏,你不用报备的。这个锦衣卫总旗一职,不过是个带俸虚衔”
“带俸虚衔?”一听这个,何瑾便想起来了:不错,明朝确实有这种弄法儿的。
明初创立之初,军有定数,官有定额,并世代承袭,以保万世之稳定。
然而事与愿违,不久因功升授、纳粟恩荫等原因,官员数量渐多,出现了官多额少的情况。
没办法,明朝皇帝便沿袭前朝的作法,弄出了带俸虚衔和职掌实官儿的区别。
比如这个锦衣卫总旗的册封,就属于这类。而这类的带俸虚衔,有坏处,也有一定的好处。
坏处就是何瑾只能拿总旗的俸禄,却不能真正职掌行使锦衣卫总旗的权力。
而好处自然是,他可以不干事儿就有俸禄拿,而且不影响继续科举走文官仕途。最重要的是,这虚衔也是代表着资历的,一旦日后何瑾进入官场,就等于比别人提前跨出了大大的一步,赢在了起跑线。
这样的封赏对于何瑾来说,简直太贴心合意了。一时间,他不由对那位弘治皇帝,升起了一分感激之情。
这时候,门外的百姓也都窃窃私语起来,纷纷对何瑾露出了羡慕和仰视的目光:老百姓可不懂带俸虚衔和职掌实官的区别,他们只知道,何瑾原本就可以在磁州横着走,现在更是骤然而贵,想干啥就能干啥了。
至于说,何瑾以后会不会有权就变坏,上街调戏良家妇女呵呵,老百姓们都巴不得有个水灵的闺女,能让他调戏一下呢。
当正妻是不可能的了,但能做个妾也是极好的。最不济当个婢女、学些规矩,以后说起来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好嫁人啊。
就连在房间里偷听的朱厚辉,听了这圣旨后,心里也不由酸溜溜的:比起他王府公子的身份来,带俸锦衣卫总旗依旧不算什么。
但问题是,何瑾是凭自个儿本事儿得到的。而朱厚辉虽然生下来就登顶,但也少了这等一步步提升的成就感。
更主要的是,带俸锦衣卫,那也是锦衣卫啊!
光是个州衙的小吏,朱厚辉以后还能动用王府的人脉,整治何瑾一番。可锦衣卫却是天子的亲军,王府为了避嫌当然不会刻意结交。
也就是说,他以后想整治何瑾,可就不太容易办得到了。
这会儿,念完了圣旨的丘聚,亲手将何瑾拉起来,笑道:“何小司吏哦,不,现在该是何小总旗了,你赶快收拾一下形囊,随奴婢一块儿去京城谢恩吧。”
“去,去京城?”
正满脸笑得桃花开的何瑾,闻言笑容陡然又凝固了:尼玛!弘治皇帝你真厉害,原来一道圣旨里,藏着这么多的猫腻儿!
这话一开口,何瑾哪能还猜不出,弘治皇帝的用意:先压根儿不提自己跟朱厚辉的事儿,借着自己献策的事儿,颁一道圣旨下来,让自己乐得屁颠颠儿的。
随后蜜糖里就掺着砒霜,说是去谢恩,还不是要将自己拎京城里,任你弘治皇帝搓扁揉圆?
这帝王心术,真是玩儿得溜。
“公公,再过大半个月,在下便要参加府试了。这往来京城一趟,恐误了科考”万般不想被权术玩弄的何瑾,绞尽脑汁,才想到了这‘拖’字诀。
科举取士可是国策,纵然何瑾眼下连个童生都不是,但只要搬出这个借口来,也能成为一个理由。
毕竟,弘治皇帝你可是明君。既然是明君,就会有很多的顾虑,不能行差踏错,留给史官以把柄。
谁知丘聚闻言,笑得便更加灿烂了。
不过,那灿烂里可带着杀气:“何小总旗不必顾虑。因白莲教匪作乱安阳,陛下已下旨彰德府的府试延期半月,可耽误不了何小总旗”
说着,丘聚已凑到了何瑾跟前,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冷气森森地又来了一句:“对了,陛下还要奴婢传句话:何瑾,朕朱家的子孙血脉,也是你能敲诈欺辱的?!”
何瑾闻言脸色骤然一变,抬头看向丘聚的目光,果然看到那蕴涵的杀气,已丝毫不加掩饰!
一瞬间,一股冰寒的阴印从心底裂开,传遍他的四肢百骸,让他险些都有些站立不稳:这,这弘治皇帝是怎么知道孟文达!你这个忠实的朝廷狗腿,竟然连这种事儿也汇报了上去!
没错,自己敲朱厚辉竹杠的事儿,只能是孟文达汇报上去的。这,这这尼玛让自己骂,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
因为站在孟文达的立场上看,他这样做实在太正常了:身为朝廷的锦衣卫,弘治皇帝忠心的狗腿,他哪会跟自己一介州衙小吏一路,瞒着弘治皇帝搞这些?
甚至何瑾还敢保证,孟文达那等刚正耿直的家伙,估计连他配合着自己,一块儿欺负朱厚辉的事儿,也上报给弘治皇帝了。
大明朝有这样死心眼儿的锦衣卫千户,真是朝廷之福,我的灾难啊!
这一下,欲哭无泪的何瑾,只能让家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