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何瑾便没再往提学衙门跑,只是一心一意地在家里温书。毕竟快要院试了,秀才的功名,还是要先拿到手的。
纵然王华对他失望不小,不过有科举的潜规则在,王大宗师也不可能冒天下大不韪,院试时黜落他的。
至于说贡生一事儿,何瑾当然还没放弃希望啊。
开什么玩笑?
男人就是要有机会去上,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眼下不过院试为重,暂时先偃旗息鼓休息一番。等院试结束后,他自然会继续想方设法,从王华那里搞到贡生名额的!
做事儿,要分清轻重缓急,要有条不紊嘛。
不过说是一心一意温书,他也不可能真正心无旁骛。
毕竟脚踩了大明金字塔顶端的藩王,为以后都做了规划。一些善后的闲杂事儿,还是需要他去处理的。
例如此时,他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手边便是各色点心水果,还享受着沈秀儿的按摩。慵懒地半眯着眼睛,道:“怎么样,还舒服吧?”
藤椅的一侧,还放着另一张藤椅,上面躺着的竟然是孟文达。平日冷漠的他,此时竟也点了点头,道:“你小子就是会享受”
“也不是享受。人生嘛,总要一张一弛。”何瑾这会儿仿若悟透人生的老者,侃侃而谈道:“懂得放过自己,才能与未来握手言和。”
“老孟呀,你这人就是太紧绷了。偶尔放松一下,才会知道世上很多事儿,不是非黑即白的。”
孟文达抬了抬眼皮子,神情看起来不是那么认同,但也没反驳。
何瑾见状,便微微一笑,继续言道:“比如说我们对付赵王一事,按照你的方式,非要上报朝廷,那结果会怎样?”
“自是陛下严令彻查此事,明正律法!”孟文达登时又有些恢复平时的风范,向着北方遥遥一拱手,面色坚定。
何瑾也没反驳,只是用一种看幼稚儿童的眼神,看向孟文达:“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不过,你觉得以天子的仁厚,这样的概率能有多大?”
“若你当真发动起士林、监察御史、以及朱知府的攻势,陛下自不会视若不见!”
“那你这不是在逼陛下嘛明明知道陛下不愿看到这种事儿,你为何就要当那个恶人呢?”
此时孟文达忍不住要反驳,却不料何瑾一伸手,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道义、报社稷。可你想过没有,赵王父子难道会束手待毙?”
“皇亲国戚,那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集体。尤其陛下身居至尊之位,一举一动都会引得旁人揣度猜测。此番当真闹起来,你说那些皇亲国戚会袖手旁观?”
“这?”孟文达可不是什么官场小白,道理自然一听就懂。
“届时,就算正义终究战胜了邪恶,可孟大人想过没有,期间又会带来多少斗争、牵连多少无辜牺牲?”
“这?”孟文达再度无言,因为他深知,何瑾说的都对。
“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斗争,也没牺牲,时间成本总要计算进去的吧?你说正义迟到的那一刻,多少受害的商户百姓,已来不及补救?”
这一下,孟文达彻底哑口无言,只剩下一个深沉的不解:“这,这就是你抢了人家清平商行的理由?照你这样说,本千户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这话,孟文达当然是嘲讽何瑾的。
可想不到,何瑾竟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不用客气。凭咱俩的交情,帮你做这点事儿是应该的”
“我,本千户”孟文达气得再躺不下去,起身怒斥道:“我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孟大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何瑾却一点都不生气,心平气和地言道:“我得了清平商行后,第一件事儿便会厘清账目,寻找那些被赵王父子祸害的商贾,进行救济补偿。这种事儿,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懒得去做呢”
孟文达登时如看怪物一样看向何瑾,道:“你,你这只貔貅,会救济补偿那些被害的商贾百姓?”
“假如你不要求的话,我当然不会。”何瑾半真半假地开口,道:“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算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此番既然借用了您孟千户的威势,自然要回报一番。思来想去,觉得也就这个最合你心意了。”
孟文达顿时高看了何瑾一眼,眼中流露出赞叹之情。
可下一刻,他忽然又警觉起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还是不相信你会平白无顾地这么好心,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在等着我?”
“孟大人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相识时日也算不短了,你对我难道就没一丁点儿的信任?”
“嗯。”孟文达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就是因为时日不短了,我才知你什么德行。”
“你!”何瑾陡然作怒起身,一时让孟文达也有些心生懊悔。
可随即何瑾脸上的怒色,就变成了谄媚的笑容:“你真是慧眼如炬呀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我这不是需要从你哪儿,把张声捞过来嘛。”
孟文达不由为刚才自己的心生懊悔,而感到了懊悔:唉,自己真是想多了,这小子怎么可能是个好人?
不过,他要个宦官干什么?
“因为要厘清账目,自然要寻个知情的人,张声曾经便代朱厚辉打理清平商行。而且,他如今已跟赵王父子决裂,你说还有比他更适合的人吗?”
孟文达不由诧异地看了何瑾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