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荣国府怎么样,咱们李家有李家的规矩。你今日归宁,不便待得太久,须得在落日之前回去才行。如今先让底下人给你收拾要带回去的礼物,母亲这里还有几样好东西给你。等都收拾完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李母吩咐了几声,把李纨拉进了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木箱子,里面细细密密装了两套头面,一是攒珠的,一是嵌宝的。还有一个匣子,里面装了满满当当的银票,共十万两。
李纨见了,万不肯接:“母亲这是做什么?我出嫁的时候已经准备了十里红妆,又有许多庄园店铺,我自料理地,很不缺银子的,还是留给哥哥嫂子吧。”
李母嗔道:“我拢共就你和你哥哥两个孩子,这李家的家私将来都是你哥哥的,难道给你这一文半个都使不得?这些是娘的梯己,别说你哥哥嫂嫂不知道,就是知道,你嫂子是什么样人?哪里会计较这些?你就放心拿着吧。在贾府度日,这些银子是傍身保命用的。”
“母亲……?”李纨听这母亲的话,似懂非懂,却觉得母亲的安排一定会用她的用意,再想一想贾珠与云萝的景况,李纨不是没有成算的人,也明白母亲为何出手如此大方给了她这么大一笔钱傍身,贾府上下谁不是见钱眼开?她若想要生存,必先有底气。如此,李纨只略一犹豫就收了下来。
“既如此,谁还嫌钱多呢?母亲的心意孩儿便领了。”
“太太,大奶奶来了。”
李纨的哥哥李绍前年成的亲,如今妻子刘氏已经身怀六甲,因怀孕未能帮着唯一的小姑子准备婚礼,一直都是刘氏的遗憾,今天李纨回门,感情甚笃的姑嫂两个自有些话要说的。
“嫂嫂如今都六个月了,身子正开始沉呢,怎么亲自过来了?我一会儿自会去寻你的。”
李纨既喜又忧,忙站起来亲自扶着嫂子坐下。
刘氏刚一坐稳就笑道:“你呀,一回来就跟太太手拉着手有那说不完的梯己话,恐怕早就把我给忘了,哪里还会记得我?若不是我巴巴地赶来,只怕这些东西呀只得派丫头们给你了。”
原来刘氏也准备了礼物,虽比不得李母的贵重,却也十分用心。
李纨打开看时,是一副琥珀十八子手钏,两部手抄的佛经,并上好的两块羊脂胎玉。
“我不爱那些黄白之物,只和你一样爱礼佛。这手钏的材质倒罢了,虽难得些倒算不上很精致,只不过这是宫里上用之物,我见好看便想着送给你,佛经是我自己抄的,这块白玉通体润泽且未经雕琢,听说贾府养着手艺很好的工匠,你自己爱什么就打发人去打什么也就是了,省得我又要费心思琢磨。”
刘氏话中虽说得随意,似是因有孕躲懒随意选了几件礼物,但李家母女看时都知道是上等的东西,最难得是两本佛经竟是她亲笔所抄,一个怀孕的嫂子能送小姑子这样的礼物,怎能说她不用心?
李纨眼圈有些红:“我就说你是我的知己,可见此话不错的,这三样礼物样样都是我心中所好,更有你手抄佛经的情意在这里,却是贵重得不能再贵重的礼物了。只可惜,我们两个才一处生活了两年的光景,也太短了些……”
刘氏送礼这会子耽误了些许时辰,说这话的时候距离离开的时辰更是近了,李纨再怎么人淡如菊,这会子也是牵动了离情,掉下几点泪来。
刘氏也红了眼眶,嗔道:“你这丫头真是的,我送给你好东西就是给你个念想,咱们娘儿们平日里的宴会也多,也是能常见的,快别这么矫情,看哭红了眼睛回去了叫人笑话。”
李母也跟着劝,等劝得李纨止住了泪,回府的时辰也就到了,贾珠携夫人坐上了来时的马车,又带了岳家给准备的回礼,往贾府去了。
这边李绍问父亲:“父亲这么多年来也见过了许多文生,倒是觉得妹夫如何?”
李守忠笑道:“年少有为,是个可造化的,如今就指望他高中举人便可以做官了。以贾家的人脉,他将来的官途怎么样也会比他父亲强些。”
想到,贾政这么大年纪了还做着个六品的官儿,李绍有些不屑:“不是我轻狂,若是妹夫随了他父亲那样的个性,贾府的人脉再广,他也无法给我妹妹挣来个凤冠霞帔。”
李守忠摇头:“他呀,可不似他父亲那般。他父亲那样迂腐的人,如今实在是少见了。”
李绍不再言语,父亲对贾珠一向都是很满意的。只不过他看不惯贾珠的为人,说话做事总是藏一半,有些防备过度了,这样的人如何有大造化?也就父亲看中他的才情处处维护罢了。
且说贾珠和李纨一路上执手相谈,根本就不知道府里等待他们的又是一场什么样的好戏。
“孙媳给老祖宗请安。”
一回府,李纨得知王夫人在贾母处,便前来贾母的院子给长辈们请安。
贾母见了李纨,面上的愠色略敛:“好孩子,快起来。你也未免太老实了些,既然你归宁,很应该同娘家的人好好亲香亲香,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纨听这话有些不对头,抬头看了看贾母和王夫人皆一脸的不虞,心里纳闷:这是怎么了?
贾珠在一旁疑惑:“老祖宗可是有什么事吗?”
王夫人气得一拍桌子:“哼,你个逆子!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做下的好事!”
贾母睨了她一眼:“什么大事值得你这样的?珠儿,你房里的云萝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