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黛没松手,她哭的直抽冷气:“小九儿,我没有爹娘了。我没有家人了。”
我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我也没有啊。”
“小九儿会做我的家人的吧。”黛黛中了邪似的一抬头,按着我的肩,“小九儿不会离开我的吧。”
“当然。”
我明明答应了她,可黛黛又放声哭嚎起来。嚎的我头脑发胀,有点崩溃。为了哄她,我忍痛拔了身上最好看的那根灵羽,送给她当玩具。她不太识货,随手扔进储物戒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重明鸟族在长生山脉算个大族,子弟众多,血脉繁盛。黛黛是个从小在爹娘羽翼下快乐生长的小小鸟,骤然失了至亲,远比旁人要伤心许多。
所以她搂着我断断续续哭了大半个月我没有推开她,她将我的羽毛扔进储物戒积灰我没有怪她,她说她要搬过来和我同住的时候我也没有拒绝她。
但有一回大半夜,她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迷迷瞪瞪就要跑出去找她爹娘的尸骨,那回我是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当世的神仙们化道,也并未尽化飞灰,譬如重明鸟族的,只要修为过了上神境,死后就会留下一根血红的尾羽来。可黛黛怎么能去。
“现在世道多么艰难还是你告诉我的,你如今一个真仙境的小鸟儿,这样跑出去是勾引谁来吃你呢!”
黛黛哭着来跟我道歉。
我搂住她:“好黛黛,再伤心一会儿就不伤心了。”
黛黛崩溃了,她说族中长老早有告诫,说我们妖族这几万年的日子很不好过,即便我们过去多么根基深厚,经由那惨烈一战,加之龙族的自立,如今没有了强者庇佑,临近的许多势力都要来欺一下压一下。
可她没有想到她的爹娘死在了外头,她却连他们的尸骨都不能寻回。
会不会我的爹娘也是这样,还来不及见上我一面,就不知死在了什么人手上,连尸骨也不存?
我哆嗦着嘴唇惶恐了一夜。
第二日我只身闯了长生山脉的中域神殿,找到那个给我取名字的男人,问他:“两仪二圣究竟负了什么样的伤?天之四灵当真只剩半数?”
他没嫌我年龄小口气冲,对我解释:“九萝,早在黑暗纪元初期白虎族便整脉身陨战场了,后来战争结束,人皇尊龙族为帝。而咱们族内还剩下的,玄武一脉有你两位族叔,朱雀一脉…也唯有我一个了。”
所以这个半数,是曾经赫赫威名的天之四灵,四条整脉的神兽家族,除却自立的龙族,如今唯有三位存于世。讽刺的是,即便算上曾经的龙族,也不超十位。
那时候我第一次听到元崖这个名字。还不知道日后那么漫长的岁月里,我的一生都会因为与他的纠缠而痛苦不堪。彼时我只道他曾经虽为天庭唯一的帝子,却是比我还要可怜些,他承君位之时,当世唯余他这一尾真龙。
那两仪二圣作为妖族的顶梁支柱,又是受了何种重伤?
他没告诉我,只叫我不要过分担心这些,只管好好修炼,族内会将我护好。
那时候我还小,但我明白了一件事。这个许诺会将我护的很好的妖族,它其实连自己都护不住。或许现在勉强将我护一护,将来却不知还有没有能力去护一护旁的弟子。
我不能依靠它,我得保护它。就像那没良心的神仙说的,我如今寻到了属于我的世界,这个世界也需要我,可我太小,还无能为力。我得努力修行,不能永远无能为力。
可也不是凡事有了付出便有回报。
我这样了不起的九灵凰族的纯血后代,再了不起,那也只是个混种的神兽。我是一族王女,从一出生就注定没有办法成就最高境界的混种的王女。
这事情我七千岁的时候发现,一万岁的时候不得不承认。
我一万岁的时候又去寻了泽弋。
他告诉我当初在战场上两位妖圣仅与那魔头对了片刻便身受重伤,最后还是牺牲了白虎族全族才得以侥幸留得性命。如今十多万年过去了,那伤势越发严重起来,二圣已有数万年不曾出关了。
太阳烛照,太阴幽荧,这是除却龙脉之外,妖族至强的两种血脉。我颓然叹气:“既如此,除非龙族再次回归妖族,岂不是再无指望?”
“龙族为帝,再无可能回归。”
泽弋没有任何办法。我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委羽山内,我将自己的洞府层层叠叠的封闭起来,刀尖扎进心脏里,逼出点精血,念了献祭的咒。
望着虚空中那道模糊的经卷影子,我问道:“九千年前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吧?”
影子里传出一道声音:“只要是与妖族有关,我可以为你解答任何事。”
“如何救回二圣性命?如何护得妖族中兴?”
那声音顿了一会儿,轻笑:“正巧,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同一个,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如何回报我?”
我沉默了。
千岁时的觉醒仪式上,这本自称妖典的东西凭空就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若有一日我有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困惑,可以寻它,只要拿我一身纯血来换。
我当时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做你的梦吧。我九灵凰一脉就剩我一个了你还要我的血,你缺不缺德!还说自己是妖族的圣典,怎么干这样自绝后代前程的事情…”
我当时没给它一句好话,如今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