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洛阳过冬,刘皇帝显得十分适应,或许是心理作用,他甚至觉得比在开封要舒服得多。开宝六年的冬季,比起过去,似乎又冷了几分,三九时节,还连续下了几场雪,雪不大,却也给这萧索寡淡的寒冬增添了些许柔和。
大汉朝廷的权力机构设置,也日趋稳固,除了在权力上的切割制衡之外,也在于这么多年下来,上上下下都习惯了。
政事堂,毫无疑问,是当下朝廷的最高权力机构,上承皇帝之命,下总诸部司道,而随着刘皇帝的放权,以及太子的参与,其权力中心的地位也更牢固了。
过去在东京,还有一个崇政殿,不说抗衡,总归有所牵制,到西京之后,这种情况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崇政殿的职位、人员仍在,却被冷落在一边,被虚置了,至少西京没有一座叫崇政殿的宫殿。
不过,以刘皇帝历来的尿性,也不是真的就看开了,让权力尽回归于宰堂的。而是他研究过大汉如今的官制与机构,在对宰相权力的限制上,相较于唐时的三省六部已然有了更进一步的分化制衡。
而“崇政殿”,从雏形到形成,再到发展壮大,二十年的时间,对政事堂的制衡作用实则并不明显。相反,一定程度上,还造成了权力机构的臃肿,拖慢了行政效率。
作为皇帝的秘书机构,崇政殿是合格的,并且有积极作用,而要扩大影响,与政事堂产生矛盾冲突也是必然的。也是考虑到这些,过去,刘皇帝始终没有予崇政殿以实权,在两者之间划了一条清晰的界限。
西迁洛阳,对于朝廷而言,影响是巨大,有的看得见,有的则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改变。比如刘皇帝对权力的思考与划分,如今,他又准备做调整了。
不只是人员上的更换,最重要的,还是皇权相权之间的平衡。考虑了将近半年,同很多人都讨论过,综合个方面的建议,刘皇帝心中也基本有数了。
初步想法,便是设立内阁了,而这个内阁,自然是脱胎于过去的崇政殿,但与过去有所区别的是,在权责方面将会更加明确。
在承担皇帝身边秘书工作的同时,也作为国家的大脑,出谋划策,决议大政。直白点说,就是把决策权,从政事堂彻底剥离,归于内阁,而今后政事堂的主要权力,则是审议以及执行。
也可以说,是把过去的中书省,换了个“内阁”的壳子,只不过,这个壳子,更多的是要体现皇帝的意志。不管怎么变,这一点是基本,这还是刘皇帝强化皇权的动作。
虽然还没有落实,但第一任内阁大学士的人选,刘皇帝心中已然默定了,不是担当了几年“秘书长”的石熙载,而宰相魏仁溥。
说起来,魏仁溥担任首相的时间,也有十多年了。年纪也大了,该给他减减压力,少些体力上的负累,批阅公文、处置政务,这同样是体力活。
当然最重要的,还在于刘皇帝多疑的性子。对魏仁溥这位老臣,刘皇帝信任、尊重、敬配,但也是有限度的。
哪怕到如今,也没有对兢兢业业、始终保持宰相风度的魏仁溥,产生猜忌心理。但是,一个人过久地待在相位上,总归是容易出现问题了。
为了大家都好,该变就得变,该挪也得挪。
刘皇帝放权算久的了,然而,他这边心思有变,朝廷中的聪明人,立刻就感觉到了。很多人都知道,待到明岁,朝廷又将发生大变动了。
因此,开宝六年这个冬季,除了冷,大汉朝廷内部,还多了几分浮躁。
政事堂下的诸部司,最瞩目的,当属财政司了,而独立性性更强的,则是枢密院了。搞了那么多年的军政分离,大方向上,是从中央到地方的,虽然,并不可能做到彻底,在当下的时代,也不现实。
一直以来,枢密院虽然也收政事堂的领导,但基本上算是自主其事,在具体的军政事务上,政事堂也很少插手。
当然,枢密院的正常运转,也离不开政事堂的支持,在与财政、兵部、吏部之间的事务交流上,还是很频繁的,尤其是兵部。
因此,朝中有什么影响变动,枢密院也是难以独善其身的。而作为枢密院首脑的李处耘,受那股风气的影响,也被影响到了。
枢密院内,散发着权力气息的公案后,枢密使李处耘正埋头审阅着各地上报的军机事务,表情十分严肃,一张脸就像被这寒冷的天气给冻住了一般。
究其原因,还在于,他也感觉到,自己在枢密院的时间不多了......
他上位枢密使的时间,与赵匡胤同期,都是北伐之后的事情。赵匡胤管个兵部,刘皇帝都要换任,而况于主管全国军机的枢密院呢?
李处耘担任枢密使的时间,乃是历任中最久的,就这一点,他也足以青史留名了。而在他任职的这近十年间,也是勤勤恳恳,处置全国军机,一向有条不紊,少有差错。
并且,出了日常公务外,功绩也是斐然,统一、河西、安南、流求、大理,都可以算是在他的主持下进行的。
就李处耘个人而言,是舍不得离任的,位高权重是一方面,想籍此继续施展才干则是另外一方面。只不过,这由不得他。
心理的变化,体现在李处耘的脸上,大地就是比寻常更严肃的表情了。不过,做起事来,李处耘仍是一丝不苟的,不敢有所疏忽,即便距离卸任不久,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大概是做此想法吧......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