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还是那幅皇舆全图,刘皇帝拄着杖,驼着腰,仰着头,默默地注视着这广袤无垠的大华夏世界,在这张图上,幅员万里已成事实。
自南向北,自西而东,仅仅把散布其间的城镇粗略浏览一遍,都得花费一两个时辰。这数月来,刘皇帝有事没事就喜欢看这副舆图,并且一看便停留至少半个时辰,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欣赏,欣赏这娇丽江山。
又入冬了,刘皇帝最讨厌的季节,身上不得不裹上厚实的棉裘。
“安西的战报还没到吗?”注目良久,刘皇帝忽然开口问道,声音在冷清的垂拱殿中震荡、回响。
“回官家,尚无!枢密院那边已然安排了内侍,一有消息,立刻来报,官家无需着急!”嵒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近来,刘皇帝尤其关注安西战情,其余国事一概不问,时不时地提上一嘴。作为御前近侍之首,嵒脱多少能察觉到刘皇帝如此关注安西战况的原因,大抵与皇子分封之事有关,并且刘皇帝有极大可能已经对安西地区的分割有了想法,只是等着一个结果罢了。
虽然窥探到了一些东西,但当刘皇帝问起时,嵒脱依旧不免紧张。算下来,这已经是刘皇帝第七次问此事,每一次回答都是否定的,刘皇帝的回应也很平澹,但嵒脱实在不敢保证刘皇帝的耐心还有多少,也许下一次就是勃然大怒呢?
嵒脱很是没底,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战报快点送抵洛阳,还得是捷报,倘若来个败报,想想那时刘皇帝的反应,当真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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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思绪纷飞,但见刘皇帝又恢复了沉默,又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那面舆图,神色平静而认真,就像一头收起了所有獠牙的老虎,嵒脱心中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还好,刘皇帝还有耐心,表现还正常着……
“刘曙为何还不来向朕辞行?”当目光再度转移到中南半岛上时,刘皇帝拧着眉头,突然问道,面色不怎么好看,语气甚至有几分严厉:“他还在磨蹭什么?”
闻问,嵒脱不免愕然,刘曙此前才进宫向刘皇帝回报过就国的情况,仍在准备期间,刘皇帝也认可了,怎么此番又责问起来了。
念头转动,嵒脱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带着明显的小心禀道:“回官家,据林邑王言,下属还有一些产业需要处理变卖,换成钱粮,另时下已然入冬,节候水文皆不利于出海,因而林邑王打算待明年开春之后,再行率队出海……”
嵒脱回答着,略作犹豫,还是试探着说道:“这些细情,林邑王此前似乎已经向官家陈禀过……”
感受到嵒脱的试探,刘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似乎有这么回事!不过,朕可听闻,这些年,有不少商民出海,都是顺着冬季季风南下。你说,刘曙这小子,不会是嫌林邑地方偏僻,条件简陋,而不愿去了吧!”
听刘皇帝这般说,嵒脱想了想,说道:“殿下既已从府内遣派心腹干事,同朝廷职吏先行南下,前往金兰港,另外,这数月来,原楚公府下佃户雇农已有五百余户,迁往林邑。
这些举动与进展,足以证明,林邑王在切实地推进就国之事,只是建制初构,各项事务混杂,都需要时间处理……”
嵒脱是费尽口舌给刘曙解释了,不是因为他与刘曙有多好的关系,诸皇子中,刘曙是唯一一个不把嵒脱放在眼里的人。
嵒脱如此做,只是不愿让刘皇帝再胡思乱想,胡乱猜忌,还是希望刘皇帝能够尽量保持正常,那样对他自己是最有利的。毕竟,如今平日里陪伴刘皇帝最多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嵒大官。
为了刘皇帝,嵒脱也是操碎了心。而经嵒脱这么一番安慰后,刘皇帝终于平静了下来,回望舆图,凝视许久,叹息一声吩咐道:“去,把安西、安东、云南、安南、南洋这些地区的细图给朕找来!”
“是!”听到刘皇帝吩咐,嵒脱顿时如蒙大赦,赶忙去了。
……
一直到十月中旬,刘皇帝心心念念的安西战报终于来了,当然,在过去的时光里,每隔半月都安西都有一份战报六百里加急发往洛阳。而刘皇帝等的,显然不是这种战情通报,而一份战果汇报。
并没有什么意外,由大汉与大食联军共同演绎的新一场怛罗斯之战,以大汉军队的完胜而告终。这并不值得意外,在此战之前,两方的实力与军情状况对比,一目了然,汉军大优势,从各方面都要领先于匆匆组建而又矛盾重重且屡遭挫折的大食联军。
再加上,汉军有一众杰出的军事才俊,要谋略有谋略,要勇武有勇武,军械精良,士卒素质还高,如此情况下,要是打了败仗,才是意外。
开宝二十五年秋发生的怛罗斯会战,汉军真正的麻烦,在于千里转进以及后勤交通线保障,而怛罗斯坚城,在汉军强悍的攻击之下,比杨城虽然多坚持了一些时日,但极其有限,且对汉军的火炮已有所戒备,但并不能改变结果。
到九月下旬,在李继隆的指挥下,付出了一定士卒的牺牲,怛罗斯城破,汉军卷甲入城。
时隔两百多年,属于中国的旗帜,再度高扬于怛罗斯地区,中国的力量再度扩张到中亚腹地,也意味着大汉重新踏足曾经辉煌时代西拓的极限。
并且,怛罗斯虽是安西汉军最大的战果,但并不是收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