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王彦升答,见其面无惭色,慕容延钊言辞顿时激动:“我等奉命南征,是欲尽收淮南以为汉土,籍淮南百姓以为汉民,兵争为先,攻心在后。战场厮杀,尚在军理。此战之后,淮贼大慑于我君威,兵心尽散,可一鼓而下。”
“尔等于此悍然行此残虐之举,传将出去,坏我大军之名,必当激起淮军抵抗之意志,失淮南百姓民心!届时,我们又将让我朝多损失多少士卒,方能攻占淮南?”
慕容延钊从来以镇静谦和示人,难得有此暴怒之时,面对其威势,李重进与王彦升心中,也不禁泛起了嘀咕。李重进道:“都虞侯,末将等哪里考虑得了那么多,也是杀红了眼,收不住!再者,昨夜攻杀,我护圣军上下弟兄,死伤颇多,将士们心怀仇恨,也需要发泄一番,替袍泽们报仇!”
“简直信口雌黄!”慕容延钊怒斥:“军纪何在?如非你二人授意纵容,何以行此大伤天和之举?”
王彦升是个暴脾气,被慕容延钊这般指着鼻子斥责,心里也来了气,硬着脖子道:“人已经杀了,都虞侯多说无益,我二人在此,听凭处置!”
冷冷地盯着王彦升,又看上李重进,挥其马鞭,狠狠地在二者身上抽了两鞭子:“在下位卑职低,还没有权力处置两位都指挥使!”
硬生生捱了两鞭子,忍着疼,李重进还是陪着小心,向慕容延钊道:“都虞侯,事已至此,你说怎么善后吧,我们听令便是!”
慕容延钊没有作话,只是板着张脸,凝视着王彦升。在慕容延钊的目光下,桀骜不驯的王彦升,还是有点心虚地别开了眼睛。慕容延钊可非旁人,那是天子的心腹爱将,军中早有传言,几年内,两司统帅之位,他必列其一。
深吸了一口气,慕容延钊上千,看了看淝水边上堆了厚厚一层分离的尸首,数百汉军士卒,已成刽子手,狰狞恐怖。
残存的唐军俘虏,原本已至绝望,但见汉军这边的动静,慕容延钊对李、王二人的责骂声,又给了他们少许希望,一道畏惧而又期冀的目光,投向慕容延钊这边。
朝那些人扫视了一圈,神情之间,显露出一丝不忍,慕容延钊一扬手,转过身,不带感情地命令道:“此处,交由尔等处置,务必善后妥当,所害之人,以战场斩杀论数。记住,今日之事,在场之人,守口如瓶,敢有散言者,以惑乱军心论处!”
“是!”李重进与王彦升下意识地应承下。
慕容延钊则没有再说什么,上马即带领部下,北向下蔡,还营而去。
“韩令坤,是你这厮去把慕容都虞侯招来的?”待慕容延钊走远后,瞧见了躲在一旁的韩令坤,王彦升朝其质问道。
见王彦升怒气冲冲的,韩令坤上前,小声应道:“二位将军,末将这也是为你二人考虑啊!”
“当某好欺吗?”听其言,王彦升怒道,他挨了骂,受了打,心里有气,直接扬起了鞭子。
见其状,韩令坤赶忙道:“将军息怒。杀俘终究不祥,若二位将军事后上报,帅帐那边,恐有问罪隐忧。今都虞侯先来,则将这隐忧影响,将至最低。方才都虞侯不是说了嘛,让我们善后,以战场斩杀计......”
听其言,李重进摸了摸肩膀,虽然隔着肩甲,还是挺疼的。只见李重进止住王彦升:“韩指挥使所言,也有道理。关键是,如何善后?”
王彦升终于冷静下来,望了望剩下的俘虏,面上狠辣之色一闪:“都到这一步了,还能怎么办,全杀了。”
“那都虞侯那边如何交待?”李重进朝北面指了指。
韩令坤这个时候,则抱拳道:“这些人活着,也不会感恩,只会更加愤恨我军,日后定会宣扬我军的不是,不能留着。慕容都虞侯临走前,虽然没有明说,但末将看来,也是这个意思!”
“韩令坤啊,你小子,就是心思多!”听其言,王彦升当即多瞧了韩令坤两眼,随机形容严肃起来,盯着他:“既如此,这剩下的人,就交给你处置了!都虞侯的命令,善后妥当!”
闻令,韩令坤微微一讷,不过并没有推搪,拱手应道:“是!”
神情郑重地走到前边,韩令坤扫了眼那些可怜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挥手,朝执刑的护圣军士道:“听令!将这些心怀叵测,顽抗天威的淮贼,都斩了!”
“都斩了”三个字,从韩令坤口中吐出,有些轻,但此令过后,淝水边上又添一笔杀戮。
韩令坤带人,收拾善后,焚烧尸体,但是,这古水边上,由战争引起的罪恶,却是一把火,无法焚烧殆尽的......
杀俘的事,哪里可能完全隐瞒得住,只是汉将们作为胜利者,有改写历史记录的机会......
李重进与王彦升这边,招呼着麾下,押送着缴获,护送着伤员,从容北还下蔡大营。
经过昨夜合作,浴血厮杀,斩将破阵,又有今晨杀俘的交情,李重进与王彦升之间,关系亲近的许多。李重进慕其勇武剽悍,王彦升赞其将兵之能。
“王兄,观都虞侯的表现,只怕此事,没这么容易了结啊!”骑乘在马上,李重进忍不住说道,似乎有些心虚。
王彦升摆摆手,道:“我等都是有功之人,都帅又岂会因这点唐卒,责备百战之将?否则,军心何安?就算传到陛下耳中,又何忍怪罪我们?”
“不就杀了点人嘛!战场之上,哪有不死人的,淮贼五六万之众,经昨夜那般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