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内,宰臣在座,将帅齐聚,这已是近期第二次由皇帝刘承祐亲自主持的御前会议了。包括原本已打算动身去扬州筹备平南事宜的李谷,也因为京中这场风潮,而缓下动身的步伐,驻留开封。
不过,在这场举朝大议之中,李谷一直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一直缄默观望。原因也很简单,皇帝前者已把他的屁股摆在了南面事,从其个人利益而言,支持先平南,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作为一个有大局观的名臣,却不能违心而完全忽视来自北面的威胁。
分执大汉权柄的公卿们,当然也分为了两派。
以范质、薛居正为首的一批大臣,强烈建议北守南攻,尽力促成与辽国修复关系,并沿既定大略,待江南抵定之后,再行北顾。类似的思想与言论,当初还是出于刘承祐这个皇帝。
当然,目前的局势下,皇帝的态度变得不偏不倚,无人能揣测其真正用心。而范质等大臣,何以坚决支持南进,却是在他们看来,统一的重要性,远在抵御外侮上,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只要南方统一,朝廷也可腾出手来,专事北患,届时凭着中国强大的底蕴,足以制辽。
支持北伐,先解决契丹之患的,却是以枢密使柴荣为首的一批大臣与将帅。一个多月前,柴荣还在同皇帝讨论平南的事务,并为之而做庙算筹备,何以突然改弦更张,并直接下场,明确表明态度?
原因还在于此番辽军的异动,柴荣是个危机感很强的人,此前汉辽之间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让大汉可从容南略。今辽国既表露出敌意,更悍然动兵,其虎视眈眈,就使柴荣这些人对芒刺在背的感触更加深刻了。
现实情况摆在那里,势力触及塞南,而辽军可以籍此大规模入关南寇,即便北面有强兵猛将镇守,但偌大的幽冀平原,岂能面面俱到,所谓完善的防线,也是相对的。
辽国如果大举南下,想要灭亡大汉,基本不可能。但两国交兵于幽冀,则很可能将其打烂,给地方军民造成严重破坏,早期的大汉,能够抱着河北尽毁的决心与辽国相争,现在还能承受那等损失吗?
即便能够,在国家实力足够,能够先发制人,争取战略优势的情况下,何必被动防守。北边的安宁,是要靠争的。
类似的看法,柴荣是尽陈于刘承祐,并且提出了一个清醒而现实的目标,北伐非为灭辽,仅在于夺取燕山之险,将辽军势力彻底赶出关外。在弥补了北面防线的巨大漏洞之后,不论是继续对辽鏖兵,还是重启统一战争,大汉也将更加从容,游刃有余。
柴荣提出的构想,没有好高骛远,也具备可行性,更触动了许多具备良好军事眼光的将帅的心弦,是以支持颇多。
当然,对于平南,军中也不是没有支持者,毕竟相较于强大的北辽,南面几个割据小国要更好打些,灭国同样是大功,且好取些,又有其膏腴富庶的诱惑。
布置在南面的将校的意见,都不用多想,大部分人还是没有高瞻远睹,立足全局的眼光的,他们更多地会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看事发表意见。
在京的高级将帅中,倒是赵匡胤,稍显暧昧地表示支持南征,他的意见是在维持北面防御,尽量修复关系的基础上,进行平南。虽然有所保留,但他的倾向性也算明显了。
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则是保持中立,眼睛耳朵注意在皇帝身上,皇帝最终如何决策,他们便俯首听命。
而关于双方国力的分析对比,在情报部司的支持下,辽国那边可窥一半,而大汉是什么情况,负责治理这个国家的大臣们,也有着清晰的认识。总而言之,大汉如今的实力,足可与辽国一战,并有战胜的信心与底气。
崇政殿御案上的奏疏,又换了一茬,摆得整整齐齐,除了近期京中文武上表的南北事务奏议之外,便是不出意料的,北面将帅的请战书。自陈留王安审琦以下及诸军使,纷纷请战。相较于东京、西南、南方诸军在南征战略下赚得腰满囊鼓,北面的将士们可是一头头饿狼。哪怕北面的辽国是块硬骨头,也敢下嘴。
人齐至,无杂音,气氛严肃如常,各人目不斜视之间,隐隐酝酿着又一场争论。随着内侍唱告,刘承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众臣起身行礼。
“都免礼吧!”落座,刘承祐环视一圈,利落地一摆手。
“谢陛下!”
看着群臣,刘承祐拿出一则密报,开口道:“幽州传来消息,燕王麾下第一大将赵思绾背反,私通辽国,辽军秘集重兵,欲与之里应外合,夺取幽州!”
其言落,在场众臣,无不色变,十多年下来了,幽州对于大汉的重要性,都不需要再做强调了。柴荣身体紧绷,面露急色,稍显失态地问道:“陛下,未知结果如何?”
迎着众臣关切的目光,刘承祐的回答让他们松了口气:“赖燕王机警,提前察觉其阴谋,果断采取措施,将赵思绾及其叛众拘拿,平息内患,稳定军心。现已积极备防,以御辽军!”
“如此看来,雁门方向辽军的异动,也就可以解释了,此必乃其佯动之师,吸引朝廷及幽州的注意力,而欲发致命一击于幽州。倘若让其成功,则北面局势,必然恶化,陛下十载布局,将遭到重大挫折!所幸,天佑大汉,未使契丹阴谋得逞啊!”慕容延钊感慨道。
向训因平蜀之功,回到东京后,被刘承祐任命为侍卫亲军马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