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后,她低下头看向怀中的女子。
她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只是看了重黎一眼,并未多言。
莳萝难以置信地望着桥边的魔尊,磕磕巴巴地问:“……真的假的?”
“你还怀疑本尊!?”这个臭丫头,带着他的孩子和孩子他娘……和这怂包上蹿下跳,他这几日都没敢如此折腾她!诚然霓旌同他说魂胎很是结实,他信个屁!
这僵持属实尴尬,云渺渺觉得自己再沉默下去,这俩能把眼珠子怼对方脸上去。
“其实是魂胎,摔不掉的……”她这八年也没少栽跟头,下了山还被人捅了好几回呢,真这么成天紧张兮兮的,她还修什么仙?
“你别掺和。”话音未落,先被他瞪了一眼。
万一呢,万一没了呢!
他还没搞清楚孩子怎么来的,再搞出个三长两短,便是那老狐狸再宝贝这臭丫头,他也得撸起袖子先狠揍一顿再说!
云渺渺无奈地低下头。
看来挺紧张自己的血脉啊,否则也不会大庭广众一路追过来了。
上回她去忘川河吞石头,他那眼神,跟要吃了她似的。
诚然这回也没好到哪儿去。
“立马把她端端正正地放下来……对,就这样,再轻点。”他跟监工似的盯着莳萝慢慢地将怀里的人放在桥上,似是放下了一件贵重的瓷器。
莳萝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这么轻手轻脚过。
平日里杀鸡都是手起刀落,片皮儿剔骨,何时这般小心翼翼?
不过看着那位面色阴沉的魔尊大人,她总觉得若是不按着他说的来,她今日大概真的要被打断腿。
她又瞧了云渺渺一眼,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别看了,眼下还不在这。”云渺渺轻咳一声。
她已经问过桑桑了,魂胎只有养在纯净的灵气中,待时机成熟,才会转入腹中,那时候,就里分娩不远了。
她先臆想了一下自己腆着大肚子的场面,不由得一阵背后发凉。
不是说龙族无论雌雄都能生蛋么,这种事怎么不落在魔尊头上?
由此,她又想象了一下重黎怀胎十月的画面……
算了,更可怕。
她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都跑到忘川河来了,三生石就在不远处,这座桥凌驾于忘川之上,低头望去,便是不知来去的忘川水。
不知怎么的,她望着那块三生石出了神。
想再去看一眼重黎旁边那个模糊的名字,上回看到时,那名字不仅模糊不清,还有数道划痕,像是被谁歇斯底里,满怀愤恨地抹消过。
丹乐宫那位……会这般招他怨恨吗?
“又看什么?还想吃那块破石头?!”重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旁边,虽说并未刻意吓她,但从恍惚中陡然回神,她的心头咚地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桥上石栏低矮,堪堪到她腰部,自是架不住她突然倒下来的身子,晃神间,她已从桥上坠落下去。
“云渺渺!”重黎脸色都变了,伸手欲抓,却在她奋力一扯下,也一同掉了下去。
只听得噗通两声,溅起丈高的水花,就连随后赶来的霓旌都被洒了半身水。
莳萝吃了一惊,趴在石栏上朝下看,清澈见底的忘川水中,仿佛绽开了红色与玄色的墨滴,波光粼粼,似是一道深渊,拼命将他们往下扯。
“主上!重黎!”桑桑盘旋在水面上方,高声呼喊,传入水下,却成了沉闷渺远的声响。
忘川水凉得刺骨,坠入其中,眨眼间浑身的骨血都仿佛冻僵了。
越是深陷其中,越是恍惚,脑海中的一切似乎都在渐渐远去,似乎有一根弦,突然断开,而后零碎而杂乱的画面滔滔不绝的涌了上来。
欢笑的。
憧憬的。
怨恨的。
不甘的……
有个人,一声声地唤他“阿黎”。
严厉。不容置否。
可后来,又悄无声息地染上一丝无奈。
他仿佛跌入了无休无止的深渊,拼命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黑暗,像无数刀刃,将他捅得遍体鳞伤。
谁都不会来的……
谁都不会相信他……
绝望,只是一瞬间。
剩下的,不过是无尽的浑噩。
他就在这浑噩中合上了眼,连自己的名字都渐渐想不起了。
藏着卑微与固执的手,触碰到的,只有冰冷。
他想起来了。
他真的去过昆仑山。
那巍峨壮丽的,却又无情到令他心生怨恨的地方。
他就像条落水狗,狼狈不堪地从那儿——
落荒而逃。
“尊上!”一只冰凉的手于这片旋涡般的黑暗中,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他满腔的愤怒与恨意,都戛然而止,被她硬拽出了水面。
“你俩还好吗!”桥上的莳萝焦急地喊着。
霓旌召出九思,将他们从忘川里捞了起来,轻轻放在桥上。
深冬的忘川河属实寒意逼人,二人浑身湿透地回到桥上,已是一身冰凉。
“咳咳咳!……”云渺渺尤为受不得冻,方才将他拖出水面已是冻僵之前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所幸霓旌反应快,否则再沉下去,她可没有余力再将他拉上来了。
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自掉入忘川,这祖宗便突然没了动静,她回过神来,却见他躺在河底,像是睡过去了一般,甚是吓人。
她侧目看向他,他却还有些恍惚似的,注视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