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唤来寻常,她口中唤一声“阿九”,却让云渺渺鼻尖泛酸,好像这十年分别,不过是白驹过隙,转瞬之间,她还是当年的小阿九,只是去山下走了一圈儿,天黑了便归家吃饭。
“莲姨……”她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仿佛从心窝里涌出了暖意。
“阿鸾姑娘说会带我去见你,我以为还需再等几日才成。”莲娘喜不自禁地握着她的手,瞧见她袖口沾了几滴血污,顿时心疼起来,“可有伤到哪儿?你的手怎么还是这样凉,快快快,外头冷,屋里烧了炉子,有什么话都进屋说去。”
众人还是头一回见莲娘,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只是瞧着这位女子似是与掌门熟识,按着礼数纷纷行礼。
眼下天色渐暗,外这儿也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犹豫片刻,也跟着一同进去了。
屋中不大,十来人都进来就有些挤得慌,莲娘拿出了闲暇时编的草蒲团,本打算拿去早市换些银子,眼下却是连山都出不去了,就都取来,让众人坐下歇会儿。
妖尸横行,又刚失了两位同门,众人心力交瘁,此时能坐下喝口热茶,都觉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且暖了暖身子,镜鸾说起了入城后的经过。
她到北若城之时,城中状况已与当下无异,便是活下来的人,也都先后化了妖,城外居然还有个颇为古怪的瘴壁,拦住了她所有的传音,她独自离开尚可,但带着身为凡人的莲娘,就出不去了。
“我一直住在这山中,平日里见不着什么人,在院中种点菜,也能糊口,半月下山一回,采买些油盐,阿鸾姑娘找到我时,我才晓得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唉……”莲娘摇头叹息,心中感慨万千。
镜鸾点了点头:“我奉主上之命,本想入城后打听,城中却是如此惨况,莲娘是这北若城唯一的活口了,我救下她之后才晓得她便是主上要找的人。”
云渺渺微微皱眉,看向莲娘。
当年分别时,她将赎身后大半的银两都给了她,不说大富大贵,也足以不愁吃穿地度过半生了,可独居山中十载,着实清苦。
不过也幸而如此,机缘巧合,才逃过一劫。
莲娘看着四下摇头叹息的众人,若不论门中辈分与修为本事,瞧着一个个都只是涉世未深的孩子,虽奋力抗敌,但静下来后仍不免心有余悸。
乱世之中,舍身降妖,着实不易,她分明也在云渺渺脸上瞧见了这般神色,较之这些弟子,似乎更为凝重,以至于几句寒暄之后,便说不下去了。
重聚的欢喜,也在这等沉重的氛围中戛然而止。
她起身,淡淡一笑:“你们有话要说,我去做些吃食来,都这个时辰了,便是再大的事,也要先填饱肚子。”
云渺渺歉疚地叹了口气,明明想要对她说些体己的话,到头来却发现心中积压了太多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道一句:“有劳莲姨了。”
“你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还同我客气上了……”莲娘说罢,便出了门。
四下静默良久,传来了沉重的一声长叹。
云渺渺顿了顿,看向镜鸾:“阿鸾,那巷中的血藤,是怎么回事?你这几日在城中查探,可有什么头绪?”
想起那片冗杂的殷红藤蔓,她至今仍觉得十分恶心,那东西居然在瞬息间便杀了他们两个人,她身为掌门,却没能护住那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化妖,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镜鸾眸光一闪,道:“遗憾的是我也不曾见过那等东西,但如今看来,城中妖尸肆虐,多半与那妖物有关。”
“所以如今若不能铲除那妖邪之物,咱们都出不了城了?”孟逢君的话令在座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入城的时候,其实也隐隐有所察觉,本以为是邪气浓重以致略感不适,但听了镜鸾的话,才晓得那是许进不许出的妖瘴,连上君都没法从中打破,他们自然也被困其中。
“那血藤是从太守府长出来的?”
镜鸾摇了摇头:“我去瞧过几回,那妖物的确盘踞了半座太守府,但其根源却不在府中,太守府后巷另一头,有一座宅邸,阴气极重,若没有猜错,应当就是祸源之地了。”
云渺渺迟疑片刻,问道:“可知那座宅邸是什么地方?”
“应是座民宅,府前没有挂匾额,不知是何人家,眼下城中百姓都成了那副样子,也无从打听。”镜鸾为难道。
闻言,云渺渺陷入沉思,坐在一旁的司湛若有所思地摆弄着霄明的剑穗。
“那藤蔓的来历绝非寻常,或许与无尽和玄武上神有关,控尸之术本不需要吸食人血,那些血多半另有他用……”她猜测道。
自救回师父那日,无尽和玄武便似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迹,孟逢君也曾动用少阳仙府的人脉设法追查,却没有多少线索。
此次妖尸为祸人间,时机太过凑巧,令人不得不怀疑。
但城中却并未寻到无尽和玄武的邪气,又着实古怪,若他们不在城中,难不成那血藤是自己长出来,啖血为生么?
“如此屠杀,真对那妖物有好处吗?”孟逢君着实不解,诚然也听说过妖邪之流吸气,啖人血肉以增进修为,可即便是旁门左道,也并非如此饥不择食啊。
人有善恶,精血自然也有三六九等,所得血肉鱼龙混杂,反倒容易致使体内灵气紊乱,走火入魔,哪个妖怪能做出屠城这般事倍工办的蠢事?
镜鸾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