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映华宫前看了许久,不知不觉就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
她头一回来这,还是师父亲自来接的。
众目睽睽,好多羡艳的目光。
她一直想不通,明明有那么多资质上乘的弟子,师父为何偏偏挑中自己,但他好像从来没有犹豫过。
就好像……
好像已经在这等了她很久很久了。
她并非真的愚如顽石,钝如草木之人,多少还是能从平日的一些细节里觉察出一二的。
师父待她与师兄不同。
似是有所期许,却又十分克制。
想要教她本事,眸中却还有犹豫之色。
她不明白师父到底希望她成为怎样的人,但今时今日,物是人非,她却忽然觉得,师父或许,只是希望她好好活着。
她与朱雀上神之间,似是有某种连系,说不清道不明,这个念头却一次次地在她脑子里浮现出来。
她的梦里,也时常浮现出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
有昆仑山,有阿鸾,也有年少的师父和魔尊。
从支离破碎到逐渐完整,回过神来,她竟能如此切身地体会到痛楚与伤心。
重黎说,他曾有个待他薄凉的师父。
爱惨了,才会恨极了。
听到那些话,她居然也会觉得难过。
她想起了之前接近朱雀时从脑海深处浮现出的画面,不由地冒出了再去试一次的念头。
然而这个念头还未成形,便望见步清风回来了。
“怎么不进去?”他诧异地望着她。
云渺渺收了神儿,冲他笑了笑:“总觉得好久没回来了,忍不住多看几眼……”
闻言,步清风啼笑皆非:“都在这住了十年了,难不成还想记清屋顶瓦片有多少么?”
“朝云城的百姓如何了?”她转而问道。
“都安置在祷过山了,所幸那边还剩了不少屋子,挤一挤还可凑合,但长住是不行。”
应急之举,无异于扬汤止沸,无尽一日不除,人间一日不宁,长此以往,仙门也是吃不消的。
云渺渺明白他的意思,与他一同进了前殿,细说这半月来山中发生的种种。
妖兽虽已驱逐,山中依旧出于百废待兴的状况,此次突然收容了众多朝云城的百姓,几乎匀出了一座祷过山。
许多弟子伤势未愈,被无尽所害的余念归至今未醒,他几乎每日都去看望,其元神受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余师侄的事,是我疏忽了,她从令丘山的火海中出来后,便已身中妖气,我若是能……能多留意她一些,关心她一些,或许就能发现她的命兽出了问题,可我……”
这几日,他自是十分后悔。
回到天虞山后,他便以为此事交给端华长老便万无一失,看着她那段时日还在日以继夜地给别的弟子治病疗伤,担忧渺渺的安危,连一丁点儿都没为自己想过。
他手里紧紧捏着那只绣着翠竹的平安符,自责地叹息着。
云渺渺拍了拍他的肩:“念归的事,我也一样没有思虑周全,她变成今日这样,我不会坐视不理,这世上定有法子修复元神,端华长老也在想法子,眼下妖祸猖獗,天虞山还有诸多要紧事须得麻烦师兄操持,师兄切勿忧思过虑,若是连师兄都倒下了,我……”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步清风叹了口气:“如今忧思缠身的,是你吧。”
她笑了笑:“师父那边杳无音信,人间又是这副样子,我便是想偷懒,怕也不得闲。”
“魔尊……师叔是真打算留下帮忙?”他至今仍有些半信半疑。
上千年的死对头,哪能转眼就化干戈为玉帛,且此事对于魔尊而言,并无好处……
好处?
他抖一激灵,下意识地看了云渺渺一眼。
这……应当不会吧。
一去半月,的确堆叠了不少事,寒暄之后,二人在殿中细议了往后要如何安置救回来的人,给各大仙山仙府的信也都送了出去,掌门可算是门中最大的“苦力”,虽有师兄帮衬,一日下来,好几日没合过眼的云渺渺也终是有些撑不住了。
翻看着手中的卷宗,烛火摇曳了两下,眼皮就耷拉了下来。
“兰亭堂的修缮还需一些砖瓦,不如明日安排几个弟子去采买一些?”步清风还在一本正经地同她商量。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两声,托着腮努力撑着。
步清风觉察到她似是倦了,正欲提醒她回屋去,却见一道人影从门外步入,也不多话,径直朝案边只打瞌睡的人走去。
在步清风错愕的注视下,分毫不差地伸出手,接住了她滑下来的脑袋,顺势扶住了她的肩。
“师叔……”你怎么在这?
“嘘。”重黎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儿,“一日都不见人,什么事儿这么刻不容缓,谈了一日还真没个消停了?”
“这……”步清风看了眼桌上的卷宗,有些无辜。
事儿堆得太多,他不是掌门,又不好拿主意,怎的倒像是他的不是?
重黎不耐烦地将掌门印鉴丢给他:“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便抱着云渺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殿,留下满脸茫然的步清风对着半桌子的卷宗发愣。
没走几步,云渺渺其实就醒了,只是脑子还有些迷糊,靠在他肩上,又暖又舒服,她神使鬼差地就喊了声:“阿黎……?”
重黎一僵,仔细看了看她,猜测她多半是糊涂了,也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