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日三夜之后,俞和神智敬,长吸口气,睁开了双目。
内视丹田,长生白莲中央托着一颗青湛湛的道家还丹,内五行脏腑熠熠生辉,呼吸间吞吐乾坤元炁,神念一动,内鼎中的真元玉液澎湃如潮,剑气通达周身经络窍穴。他心中默默估算,这一身道行修为,已比还丹二转之时,要强出了一倍有余。
这间十步方圆的密室,被墙壁上镶嵌的宝珠照得雪亮。俞和低头一看,不知谁人已给自己换上了一套崭新的里外布袍。他想到烟水茶园中尽是女子,不由得大窘,脸上发烫。
挺身站起,周身筋骨爆豆般响,脚下地面也发出“咯吱”一声,挪开他曾坐过的蒲团,才发现密室中央的那片石板地面上,已然绽开了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交错裂痕,用足尖一点,青石就碾成了灰粉。
回想之前的事情,俞和只记得他与宁青凌在梦云大泽中垂钩,当有条鱼儿咬钩时,他心中突一跳,下腹内鼎中便猛然间窜起了熊熊丹火。宁青凌挟着他疾飞回烟水茶园,广芸大家让他入密室闭关行功,坐下之后运转还丹法诀,便立时自行封住了五感,一心调理丹火。
武火化丹,文火再造。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俞和是一丁点儿也忆不起来。不过看自己身上已然换过衣衫,想必原来的袍子已尽被丹火烧化,多半是宁青凌进过这间密室,替他更了衣。
甫一想到小宁姑娘,俞和没来由的胸口一抽,心底里生出一股难以言述的悸动。不知怎的,他此时忽然很想见到宁青凌。
运起先天五行土炁,将密室中央的地面石板重新整平,俞和推开了石门,便走了出去。
“俞公子出关来了!”门边有个女侍朝俞和欠身一礼。俞和见过这位女子,她也是从海南恒鼎园过来的,算是广芸大家的记名弟子之一。
俞和朝这女侍拱手问道:“这位姊姊可曾见过宁师妹?”
“宁师妹与师尊正在另一处密室闭关,恐怕还要两日之后,才会出关。”那女侍掩口笑道,“俞公子这一出关来,就如此急着要找宁师妹么?”
“正在闭关?”俞和微微一皱眉,疑道:“莫不是宁师妹身子有何不妥?”
“俞公子如此挂念,青凌知道了,定会心中欢喜。”那女侍点头笑道,“听说俞公子凝丹之时,有无相心魔大作,致使一口真元行岔了路子。宁师妹替你助法,似乎受了些气机震荡。不过师尊说她并无大碍,只消静修三日,便可无恙,俞公子不必担心。”
俞和闻言,朝这女侍作揖道:“师妹为救我而伤,教俞和怎能不担心?还请姊姊带路,让我去她闭关之处探望。”
“俞公子果然是有心人。”女侍笑盈盈的点头,举手一引,带着俞和转到另一间密室石门前,小声道,“俞公子莫要出声呼唤,怕扰到师尊与师妹作法行功。”
俞和一点头,看了看紧闭的石门,探出一丝神念,朝密室中望去。
人家两位女修正在闭关,其中一位还是长辈,俞和这样冒然以神念去望,本是无礼之举。但他听说宁青凌为助他抵御心魔而伤,心中不知怎么,竟有种说不出的冲动,神念穿过石门,直入密室。
就见宁青凌端坐在中央密室,广芸大家盘膝坐在她身后,平举双掌,抵住了宁青凌的肩头,正以本身玄功真炁,助宁青凌调息疗伤。
小宁姑娘紧闭着双眼,脸上非但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嘴角还犹自挂着一丝喜意。看她面色莹润如玉,眉心处透出九色宝光,一缕白汽从额前升起,在头顶一尺的虚空中,凝结成一轮洁白的皓月法相。
俞和望见这般情形,心中才镇定下来。看宁青凌这时显出的气相,似乎果真是没什么大碍,甚至道行修为还有所增进。
广芸大家心有所感,她把双目睁开一线,隔着石门朝俞和点头一笑。有缕传音袅袅飘来,是广芸大家的声音在俞和耳畔讲道:“俞公子不必担心,青凌非但无碍,还有进益。静修三日之后,便可出关。”
俞和不敢出声,默默收回神念,他朝密室石门一揖到地,转身拜谢了女侍,自回憩客苑去了。
推开水畔小屋的木门,就见自己的发簪、玉牌等随身之物,整整齐齐的摆在床榻上。那玉牌上流转着二道明光,俞和招手一摄,两片传讯玉符飞出,落入了他的掌心。
先一道是天罡院大师兄夏侯沧的玉符,他传讯来斥责俞和无缘无故的离开山门,严令俞和立即回山领罪,这道信讯乃是二天前发来的。俞和想了想,传回一道信讯给夏侯沧,说明他离开山门之前,已向云峰真人告假十天。如今耽搁了回山的日子,实是因为遭逢了一些意外,自己闭关潜修了数日,稍待三五天之后,他便会返回罗霄。
信讯传出许久,也不见夏侯沧的回音。俞和轻轻一笑,去看另一道玉符。
这道玉符是论剑殿二师兄易欢的,信讯乃在昨日夜里传到。易师兄讲说:宗华真人忽然传下法旨,言及俞和此次擅离宗门不归,加上之前暂且记下的诸般过错,如今数罪并罚,将俞和从天罡院中除名,并令罗霄诸院皆不可将俞和记入名下。俞和回山之后,当罚二百金杖,加上面壁思过三十年。三十年之后暂归外门管束,充作洒扫道童。
俞和将玉符捏在指尖,愣了半晌,最终苦笑三声,摇了摇头。他也不回信给易欢,只将两道玉符扔到一边,置之不理。
两天之后,宁青凌出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