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域外巨兽,对准落雁口城墙方向悍然喷出滔天烈焰时,墙头上的大雍守军们忘记了城下汹涌而来的赤胡大军。所有人都脸色惨白的望向西北面的天空,心中将漫天神佛念了个遍,更有甚者抛开手中的弓箭,匍匐在城墙上以头撞地,磕得脑门上一片血肉模糊。
仿佛是天空中被撕开了一个通向第七层“大灼热地狱”的口子,一道长达百丈的烈焰长河横扫而来,即使远隔数百步之遥,人们也觉得呼吸如火炙咽喉。
凡俗中的兵将哪个亲眼见过这等骇人的景象?就算是几个初出茅庐的凉州府供奉阁修士,也都不自禁的紧闭双眼抱成一团,蹲在城墙上瑟瑟发抖。
杜半山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子,他就像是被一颗投石机甩出去的弹丸,挟着呜呜的风声,一头撞向落雁口城墙。程伦的飞天夜叉伏魔法尸踏风而来,伸手揽住了杜半山的背脊,替他卸尽了俞和的一推之力。半山师兄深吸了口气,转头去看城墙之上,数位道魔两宗的修士脚踏墙头而立,人人神色绝然,各自祭出护身重宝,撑起片片宝光霞气,护住了其立足之处左近十几丈的一段城墙。
程伦带着阿修罗伏魔法尸站在城墙中央的瞭望台上,将周老三等一众落雁口守军将官护在身后。阿修罗法尸破军六臂托天,三张脸孔尽作庄严慈悲相,一幢红彤彤的佛门红莲宝焰如倒扣的铜钟,罩住了瞭望台周围数十丈方圆。
杜半山一咬牙,飞身跃上了司马文驰老先生等人藏身的垒石箭楼,他张口喷出八节紫竹鞭,化出一重紫巍巍的仙光,护住了脚下的箭楼。半山师兄心中惴惴的念道:“掌柜的、司马大老爷和诸位街坊,半山道行低微,也不知挡不挡得住这股怪火,若今日同遭了劫数,黄泉路上倒不孤单。只是不知那我雁儿师妹昏睡不醒,能不能逃过此次大劫?”
这边落雁口城墙上的凡俗兵卒一齐向天祷告,道魔两宗修士全力施法抵挡。不远处,俞和飞身扑入了烈烈火光之中,淡淡的一缕人影已然看不真切。
文中尽述诸方百态,看似冗长,可其实烈焰随狂风而来,这一切尽在转瞬之间。
连斩了一十三位傀儡修士之后,俞和突然有一种如梦方醒的感觉,仿佛方才那尊辣手无情的人屠煞星,根本不是由他本心所化生。
不知怎的,俞和识海中又一次显出了血浪滔天、罡煞出水的异相。只是这一次,那往常静默不动的六角经台却绽出了万丈明光,将直欲破顶而出的滚滚凶戾气,尽数镇压了下去。
借着六角经台的熠熠辉光,俞和终于窥见了深藏在其灵台血海之下的玄机。升腾沸扬的血色潮汐下面,竟然卧着一口无鞘无穗的九色奇剑,其形式与他结成的性光慧剑一般无二,只是这口九色奇剑,却散发着凌厉无匹的杀机,且隐约与那位玄珠境剑道大宗罗修上人的杀机气势,有三四分的神似。
只是罗修上人放出的气机,是一道饱经血海洗练,峥嵘杀伐岁月已然尽作故往,戾念归真的老辣气象。而这口九色奇剑散出的剑意杀机却是锐不可当,那是一股宝剑锋芒初开,直欲试剑天下的凌厉气机。
心中灵犀闪过,俞和浮起一丝明悟,可此时焚天大火扑面而来,根本无暇细细体味。他把心一横,反正此剑正是跃跃欲出,这时正好借其绝世锋芒,斩破眼前的劫数!
昂首吐气长啸,但见俞和眼中射出九色寒光,他两手将剑诀一掐,催动识海深处的剑意杀机,雄浑的内罡真元贯入两仪离合元磁剑丸。十余丈长的黑白剑光当空乍现,竟然将漫天烈焰一剑劈开,对着那域外巨兽飞斩而去。
落雁口城墙上的人们,眼中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巨兽口中喷出的熊熊大火,把半边天穹染得通红,但当中有一道细细的黑白两色奇光,竟然像是用利刃割开一匹红绸般,将这大火硬生生的切成了两片。
“仙师威武!”
不知是谁人起头喊了这么一嗓子,所有人一呆,紧接着整片城墙上的一万多兵卒捏紧拳头,举起手臂,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声:“仙师威武!仙师威武!仙师威武!”
冥冥中,一道又一道的执念丝线横跨虚空而来,牢牢系在了俞和的身上。即便此时俞和正全心全力的运转真元剑炁,可背后人们那声嘶力竭的呐喊助威声,清晰的灌入了他的识海中。
俞和恍惚间觉得,这有几分像是他昔年在京都定阳大镇国寺中身陷万佛说法大阵,被周天佛陀齐声诵经问心时的那般感受。只是当时俞和是“逆势”,独自一人苦苦承受周天佛陀法相的镇压;而今他却是“顺势”,每一道执念,每一道呼喊,都为自己渡来一丝力量。
“聚念通神,化微成著”,这与西天佛陀集纳亿万凡间信徒的虔诚念力,化为自我大神通的法子一般无二。一万多人执念虽依旧是浅弱不堪,但却这在机缘巧合之下,触动了隐藏在俞和肉身秘府之中,连他自己都从未查觉到的另一重玄门。
两耳边“嗡”的一声轻响,俞和只觉得自他脑后涌起一股热流冲上天门。
识海中那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刹那间化作了大镇国寺中的万佛禅唱。有一柱恢弘的金光上通碧落下达黄泉,在金光中央,是舞剑少年如老僧入定一般闭目结跏跌坐于长生白莲之上。他周身被佛光染得如披金帛袈裟,双手结定无畏印至于腹下,脸上宝相庄严,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