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太太被小儿子顶得心口疼,指着儿子说不出话,“呼呼”直喘气。
贾老爷耷拉着脸走进来,道:“别闹小四了,小四快读书去!”
贾四却不肯走:“爹,到底咋回事?”
如今家里乱糟糟,他又不是没心没肺,哪里能读进去?
他只是不赞成亲娘凡事都往贾演兄弟身上推的做法。
如今弄清楚罪名才是关键,而不是胡乱拖贾演兄弟下水。
真要激怒两人,对贾家有害无益。
贾老爷看着妻子,道:“凑银子吧,准备为那逆子缴罚银……”
贾太太闻言,心却是松了下来,道:“原来是知府衙门趁机勒索,那咱们三儿是不是无大碍?”说到这里,带了不忿道:“我就说与那两个脱不得干系,要不是他们捣鬼,好好的,知府衙门作甚盯上咱们家?”
“别胡咧咧了!”
贾老爷只觉得聒噪的不行,不由心烦意乱,口气也不好起来:“还不是你的好儿子,小小吏科小吏,连个文书也不是,就什么都敢沾手……”
一宗是干涉人家“继绝”案的,一宗是干涉一宗水田买卖争议案。
两个案子,都出了人命。
前一个案子,寡妇人家收养族侄为继子。
结果族老贿赂到户科,在寡妇家的户籍册子上添了那族老的孙儿之名,使得那孙子成了“继子”,名正言顺继承了寡妇家的水田与宅院。
又污寡妇与其继子清名,逼得那寡妇悬了梁。
那继子也被家族除名,不知所踪。
等到滁州军进了金陵,那继子趁着金陵没安定杀了族老爷孙两人,为养母报仇。却是个敢作敢当的,报完仇后,主动到知府衙门投案。
另一宗水田买卖,则是一人家父母重病,儿孙孝顺,欲卖祖田。
也是族人贪婪,听闻消息,就买通户科小吏,改了田契,将这水田记成是族产,归宗房打理,不许买卖。
消息传到那人家,那重病的老两口生生被气死了。
这家的儿孙也是有血性的,一纸诉状告到衙门。
无奈有户科文书为证,那水田就是“祖产”,最后以“诬告”定罪,挨了板子,交了罚银。
那族长为了绝后患,买通打板子的衙役,直接打折了这父子二人的腿,断了科举晋身之路。
墙倒众人推,随后这几个月,这家产业就被族人侵吞干净。
幸好这当家孝子有一二知交看顾,才算没有损了性命。
之前金陵知府放了告示,要清理“旧吏”,这两口人家都递了告状。
论起来,这两家提的都是户科的阴司,本不干吏科之事。
可谁让贾三爱张罗,人面广,是他给从中牵线。
之前宋林看在他不是主谋,也不是帮凶,只是中间人,轻轻放过。
如今旧案重提,这个从犯就能弄成主谋。
“五条人命啊!就为了一百八十两银子!”
贾老爷痛心疾首道。
父母眼中,自家孩子都是好的,但凡有不好的,不是别人冤枉的,就是别人拐带的。
可眼下贾老爷却是真失望了。
这两个官司,没有什么含糊之处,都是族人夺产案。
插手这样的官司,缺德带冒烟。
要是贾家缺钱还罢,顾不得别的,银子最亲,可贾家并不缺银子……
贾三作为已经成亲还有差事的儿子,每月可以在账房支五十两银子花销。
想到这里,贾老爷察觉出不对来,疑惑道:“那混账要银子作甚?”
贾太太眼神有些闪烁,道:“还能有什么?在外应酬多,花销大……”
贾老爷定定的看着妻子,寒着脸道:“你还要替他瞒着?说,是嫖了?还是……赌了?”
贾四看看爹,又看看娘,小声道:“还能有什么?千金赌坊的账房这个月都上门两次了……”
贾老爷只觉得眼前直发黑。
贾太太哽咽道:“三儿最是老实,要不是中了有心人的圈套,怎么会沾上赌……归根结底还是我的罪过,我就不该嫁进来,也不该生了他们兄妹几个……”
又是这番话,又是这番话。
两人相差十多岁,也算老夫少妻。
之前贾太太说这些,贾老爷会心疼退让。
眼下,他却是满心不耐烦:“你是不该嫁进来!既是进门之前,就晓得的是做人填房,为人后母,就不该容不下他们两个……”
这回不用贾太太攀咬,贾老爷都晓得此事与次子脱不得干系。
次子十几岁时,身边人曾鼓动他去赌。
后被贾演这个长兄发现,将兄弟带到亡母牌位前跪了三天,才算将他拉回来。
贾源却是不打不相交,与千金赌坊的少爷成了好友。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贾老爷苦笑。
知子莫若父。
他心中早就晓得长子性格宽厚,次子却是睚眦必报。
派了一次管家被两个儿子无视后,他就没了动静,不再想着低下头去求两个儿子回来。
因为他晓得,求也没用。
不报复完继母,出了恶气,贾源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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