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郭知宜提出将白怜接到宫里静养之后,史敏的神色就变得不对劲起来,目光游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郭知宜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掩住了眼中的深思。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郭知宜端着茶杯轻轻吹气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回郡君、夫人,小姐醒了。”侍女欣喜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室内越来越奇怪的气氛。
“小怜,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郭知宜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白怜的面色,苍白消瘦,比从宫里回来之前状态差了很多。
郭知宜忍不住皱起眉,越发觉得将白怜带走是个正确的选择。
“郡、郡君”白怜费劲地抬起眼皮,瞳孔好半晌才聚焦。
白怜愣了一下,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郡君终于来了,太好了。”
郭知宜“”
终于
郭知宜疑惑地看向白怜,却发现白怜的神色猛然一变,头也低垂着,细看来抓在锦被边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害怕
白怜在害怕什么
郭知宜眨了眨眼,悠悠地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只有一个微微笑着的史敏。
只是这笑,怎么看都带着些勉强。
郭知宜移开视线,心中的猜测有了方向。
白家其他人的情况她还不知道,可眼下看来,白夫人和白怜的关系明显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是糟糕。
这倒是有趣。
白夫人和白怜可是亲母女,她先前怎么也没怀疑到这两个人头上,却没想到,现实竟充满了戏剧意味,异常出乎意料。
郭知宜一边笑着和白怜说明来意,一边暗中观察着这对母女的神色,直觉其中大有故事。
直到离开白府,白怜的神色才恢复正常。
郭知宜忍不住打趣道“原来这世上还有白神医害怕的人啊”
白怜幽怨一叹,瘪着嘴“怎么不怕啊,她”
白怜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郭知宜,垂眸一叹,自嘲地笑了笑“罢了。”
郭知宜眉梢一动,视线自白怜额前垂着的短发落到扯着帕子的双手上。郭知宜唇角微微上提,伸手挑起白怜的下巴,与一张梨花欲雨的小脸正面相对。
郭知宜轻哂“我与你勉强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了吧,怎么还一个人憋着心事掉眼泪呢”
郭知宜顿了下,收回手撑在马车里的小案上,“你救我一命,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开口。能帮上的,我必定全力而为。”
白怜红着眼看向郭知宜,缓缓摇了摇头,“没用的,谁也帮不了我。”
“不过,”白怜停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吐了下舌头,“郡君要是肯听我吐苦水,我会很高兴哦。”
郭知宜愣了下,在刚才的一瞬间,她好像在白怜的眼中窥见了一股掺着沧桑的复杂情绪,但这股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其实,说出来郡君可能都不会相信,”郭知宜出神的时候,白怜半垂着眼帘声音低沉地说起了往事,“夫人她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咳咳。”郭知宜呛了一下。
不是,等等,白怜说什么
郭知宜见鬼似的盯着白怜,试图在那张俏丽的脸蛋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然并卵。
白怜的神情不似做伪。
白怜也没必要做伪,这个谎言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想明白这一点后,郭知宜的脑子里立刻又被“卧槽”刷屏。
这可真是,好大一个突如其来的天外陨瓜。
这个瓜要是砸到京城,估计得把京城砸得震几震。
郭知宜好半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确定没弄错如果是真的,那你的亲生母亲是”
白怜的声音里带着忧伤“我的生母名唤顾胭染,在生下我的时候就去世了。”
郭知宜静默片刻,“逝者长已矣,生人当勉力。”
白怜苦笑,“这么多年了,我自是看的开了,唯一不能接受的,便是不能为母亲昭雪,甚至认贼作父母,罔活了十多年。”
郭知宜偏过头,深呼吸两下,被迎头而来的巨大信息量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你的意思是先慈的死因另有隐情”
白怜长叹道“时隔多年,旧人零散,当年的隐情早已经无从查起。”
这就是默认了。
郭知宜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虽然她估计白家这种大世家里面会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可万万没想到,拨开一角,所见仍然让她瞠目。
照白怜所说,白怜并不是白夫人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叫顾胭染的女子所生。
而这个顾胭染在诞下白怜之后便去世了,白怜被当做白夫人的亲生女儿养在白夫人膝下十余年。
但是,当年白怜生母的死因另有隐情,很可能和白夫人、白大人有关,而且,白怜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发现了当年的异常。
郭知宜咋舌,好一出豪门狗血大戏啊。
白怜小心地拉住郭知宜的一片衣角,神色痛苦,“长安姐姐,你能想象吗十多年来我一直都以为夫人是我的亲生母亲,即使有时候斥责我、惩处我,我都以为是爱之深责之切
可三年前我却发现,并非如此。是我错了,错的离谱,她根本不是我的母亲,甚至,她还是杀害我亲生母亲的凶手”白怜说着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往下掉。
郭知宜叹了口气,轻轻揽住白怜,“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善恶到头终有报。”
白怜抬首,水汪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