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姜荷忽然开口。
白怜疑惑地投去视线。
姜荷道“我有一个问题。”
白怜温柔道“尽管问。”
“你刚才说,如果我……父亲猜对了,能救下一个人,对吧?那另一个人呢?”
白怜笑如春风,柔柔和和,“自然只能先走一步了。能救下一个人就很好了,做人不可以贪心,对吧?”
姜荷心一沉。
白怜见没有人说话,眨眼一笑,“那,开始喽。”
刺史府,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并得以执行。官兵和衙役们穿梭来去,走路带风。负责审讯的官差,第一时间把审讯结果上报,郭知宜一一过目后,唐景明立刻签发抓捕文书,随时待命的官差立刻带队前往,不漏一点风声地把人抓回来……一切都井然有序。
颍州城监牢里的人口更是以爆炸般的速度膨胀。
公堂里,郭知宜对照着口供和文册,圈出一个个重点关注的对象。
关潼护卫在她旁边,神情低落,一言不发。
郭知宜将手中的一页纸看完,放下笔,半垂着眼睫,问道“金银山庄里救出的七位姑娘安顿好了吗?”
“是……六人已经妥善送回故里,”关潼不忍地低下头,“剩下一人,已经按照郡君的嘱咐厚葬了。”
“现在,你还觉得楚拾戈没有错吗?”
关潼不说话了。
郭知宜也沉默着,视线移向书案边巴掌大的精巧陶盆,那里面种了一簇黄绿色的矮草,上面零星点着几朵紫瓣白蕊的小花。
这是颍州的春色。
春色不浓,但足够慰人。
尤其睹物思及小心翼翼捧来它的人,再荒芜的心原转眼也能草繁花盛,一切都向阳而生。
关潼抬眼,视线在书案边的花草上停留一瞬,然后停在郭知宜眼底的浅草疏花上。
“斯人已去,谈对错有意义吗?”关潼低声道。
郭知宜淡淡一笑。
关潼又移开了眼。
郭知宜起身,绕过书案走到关潼身边,拍了拍关潼的肩膀。
关潼眼睫抖了抖,他听见郭知宜叹气了,就在他肩侧。听起来似乎是轻轻一叹,但好像藏着其他很深沉复杂的情绪。为什么呢?是因为自己刚才的回答吗?失望,还是不满?
关潼忍不住想了很多。
然后他听见郭知宜终于开口了,“之前没有发现,站到你身边才注意到……你比我还要矮上一截呢?”
关潼一梗,拨开郭知宜的手往后跳了一步,瞪着眼“你才矮呢!我…我只是长得晚!大、大器晚成没听说过吗?”
回应他的是一头被rua乱的头发。
关潼炸了。
郭知宜无视关潼炸毛的吼声,噙着笑扬长而去。
“长安姐姐何事如此开心?”白怜忽然从身后跳出,背着手笑眯眯道。
郭知宜捻了捻指尖,一笑,“无事,就是……遇见个炸毛的小豹子。对了,你呢,磨出来点什么东西没有?”
“小怜出马,怎么会空手而归呢?”白怜故作神秘地一笑,“咯!”
郭知宜侧首,“哦?看来小怜是挖出来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白怜背在身后的手移至身前,握着一个小卷轴晃了晃,“喏,在这里,很了不得的东西哦!”
郭知宜接过卷轴,目光垂下,一落到纸上,首先被纸上的字迹吸引。很工整隽秀的字体,锋楞不显,起势和收笔甚至有些圆润,是有点可爱的字,像白怜本人一样,看上去柔软无害。
可也只是看上去。
郭知宜收起心思,垂下眼睑,将纸上姜荷的口供看了遍,又细细端详了口供后的几张人像。
彪形大汉,眉目带煞。
良久,郭知宜脸色严肃地收起卷轴,“姜荷果真这么说?”
“亲口所言,绝非捏造。”
郭知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神明亮,“小怜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小怜不敢居功,”白怜摸了摸鼻子,吐舌“只是,还有一件事,长安姐姐听了不要生气才好。”
郭知宜此刻的心情很好,畅快道“你尽管说。”
白怜语速飞快道“姜荷逃了。”
郭知宜笑容停滞“什么?”
白怜一缩“是我把她放走的。”
郭知宜深呼吸“为什么?”
白怜咬了咬唇,交代了事情原委。
牢房冷寂,残忍的游戏在姜茂文三人面前展开,由不得他们拒绝。
“猜错了呢。”白怜移开脚,露出脚下的铜钱,笑眯眯地看向姜茂文,“那,按照规则,庄主可以选择由谁来为您的错误负责。”
姜茂文咬牙,死死瞪着白怜,脸上的肉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地颤抖,他粗重地喘息着,不肯抬头,不肯说话,做最后的抗争。
白怜朝侍卫递了个眼色,立时,姜荷两人的喉间抵上了冰凉的锐器,“庄主?”
刻意拖长的声音绵软而危险。
姜茂文眼中隐隐约约掠过了一丝挣扎,面上浮现出痛苦之色,良久才沙哑着声音道“别伤害辄言。”
姜茂文答得艰难,说完便深深地埋下头,不敢面对女儿姜荷投来的目光。
牢房里因为他的回答死寂了一瞬。
但很快又被低泣声打破。
姜荷眼里闪着泪光,脸上浮现出极复杂、极痛苦的表情,既有难以置信的悲痛,也有一丝早知如此的愤怒。
白怜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逼近她,佯做惋惜“姜姑娘听到了?这可怨不得别人。”
白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