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大殿上。
郭维的声音洪亮,在宽阔的大殿中回荡:
“傅爱卿须镇守洛阳,晋王须守卫汴梁,俱是不可松懈的位置,故军粮一案,朕属意康王和高爱卿同往,彻查原委,尽力追回粮草。”
“诸卿可有异议?”
威严双目压向阶下小声议论的群臣,大殿里的声音弱下几分。
两位丞相先走出捧场,随后群臣齐齐出声。
一声又一声整齐的“陛下英明”,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约定,飘入五月伊始属于初夏的天空。幽暗的翻涌无声隐在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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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郭意城扔掉相对于他的身材来说长得夸张的剑,大步流星往府外走去,“我去找父皇,他为何要同意我去呢,我什么样子他不知道?”
王府一众侍卫苦着脸阻拦,却因为一个都不敢真正碰到郭意城,竟是叫他直直冲到了王府门口。
郭意城憋着气往外冲,正欲一跃而出之际,迎面撞上紫袍的杨敏学。
两人视线相撞,皆停在原地。
短暂的僵持。
以郭意城的退让告终。
杨敏学把人堵在书房,苦口婆心到手脚并用,“小祖宗,你又胡闹什么?你知道为了争取到这件差事,我费多少心思,求多少人,熬白多少头发!祖宗!小祖宗!我这都是为了谁?!别闹了成吗?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座康王府呢,你就算不喜我们这些暗地里的举动,不顾幕僚们的心血,你也该为自己好好想想,为你的性命好好打算!”
郭意城扭过头,仍是恼着,“就是为我自己的性命做打算,我才不想去西面。山高水险,乱兵横行,好端端的在京城待着,为什么要去那样又苦又累的地方?再说了,能劫走军粮的匪寇会是普通的匪寇吗?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去那种地方不是送死吗?”
“你还知道你文不成武不就?”接收到郭意城瞪圆的眼里传出的质疑,杨敏学按按太阳穴,“不是……让你气糊涂了都。”
“放心,舅舅怎么会害你?”
“你只管去,舅舅能保证你的安全,决不会出任何事!”
郭意城嗤笑,想说你保证的了吗?
可话到嘴边,却被一股奇怪的冲动堵住。
他顿了下,向杨敏学投去阴晦的打量。片刻后,他眼神闪动,向下沉闷一压。
郭意城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舅舅真的能保证,此去解州全无半点危险?”
杨敏学笑得怪异,“只要你听舅舅的话,自然半分危险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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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还在生气晋王大婚之日的事吗?”
郭知宜好脾气地看着拦在自己车前的房朴,“长安不明白房叔的意思?”
房朴抬眼,眼神发凉,“郡主不用故弄玄虚。”
“此次军粮被劫一事,为何不站在晋王殿下这边?”
郭知宜低垂眼眸,唇齿间轻声复述,“父王这边?”
片刻的沉默。人声褪去,风里有花香。
扯了下嘴角,她笑得没有温度,“长安如何知道父王的打算呢?”
“事到如今,长安也不与房叔转弯抹角,”郭知宜撑起身子道,“长安自入京以来,自问百般作为,皆与房叔、与房叔的同僚殊途同归,可是长安不明白,一片冰心为何成了房叔和各位大人的猜忌之源?父王大婚之日上发生的事,你我、所有知内情者,都看得出并非一时一日之意外,而是某些不加阻拦、任其在静默中蔓延的矛盾终于露出小荷一角。”
郭知宜一哂,似是轻嘲房朴的沉默,“长安……”刚起头,忽又哽住。她深呼气,“但求人安好,长安别无所求。
若是不喜长安知道太多,当初送于长安的翡翠玉牌早已归还,王府仆妇随意更换;若是不平长安涉政,长安便隐于花间,游于闺侧;若是不满长安行事张扬,长安可以沉默,可以不发一声。”
“如此,房叔还有何不满?”
郭知宜久久听不见回答,收回目光,便要离开。
房朴在她放下帘子前开口,却是所答非所问,“郡主既是晋王之女,便与晋王休戚相关,万不该在陛下面前为他人说话。”
郭知宜肩膀下垂,只觉又累又无奈。
“房叔果真觉得,离开京城去彻查粮草被劫一案是件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房朴断言,“利远大于弊。”
郭知宜从善如流:“那便恕长安目光短浅,如有下次,长安谨记房叔高见。”
房朴微皱眉,沉思间瞥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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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知宜甩开房朴,循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来到一处精致的院落。
——严府。
她不是第一次过来,但这次不知是不是来时轻车简行,衣饰也简单,门房一时竟没认出她来。
门房今日是临时叫过来替人看着的,他也是严府府内的下人,往日里见惯严瑾瑶的美貌,本以为不会再见着什么能称得上美的人,可眼前就来了一个让他晃了眼的人。
回过来神,门房尴尬笑笑,询问来人的态度殷切几分,听到对方身份后,眼睛睁大,立马急急忙忙地一路小跑着去禀报。
严夫人原本闲来无事,正欲出门转转,半道遇见着急忙慌的门房,一听说是长安郡主来了,当即打消了出门的念头,引着长安郡主去了府里的小花苑。
说是小花苑,实际占地却很小,说是个小院子更合适。
墙角是一排绿竹,周围扎着低矮的竹篱笆,爬满了藤叶纤细的茑萝。两株榴花开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