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道苦笑两声:“老朽来之前是真不知道秦王殿下他……”
郭知宜收起刺眼的笑容,若有所思道:“不对啊,秦王殿下,汝阳王,方庆云方大将军,颍州、蔡州两州刺史,这么多人都知道的。”
郭知宜沉吟片刻后,抬眼:“宰执大人桃李遍天下,怎么会无人提醒,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宰执以身涉险呢?除非是有人蓄意为之。”
郭知宜言之凿凿。
郭维封道:“……”
离、离间计?
封道擦汗:“丫头言之有理。”
郭知宜面露得色:“小女子也觉得有道理。小女子曾听人说过,高处不胜寒,宰执大人劳苦功高,位高权重,不知道有多人眼红呢,这不,逮着机会就作妖?”
封道:“……”
这让他怎么接?他如果说是,岂不是在郭维开脱了么?
郭家的这小丫头,还好不是男儿身,要不然,郭维、郭荣,再加上这个郭知宜,这一门三杰,天底下有几人能与之比肩?
见封道不说话,郭知宜似是玩笑道:“宰执大人不信么?那么,宰执大人舟车劳顿,不如在大营中多休息两天,看看皇城里的人什么动静?”
郭维也挑眉道:“是啊,宰执不妨留下,细细查明本帅起兵的原委?”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封道快被这祖孙两人的无耻给气笑了。
但几十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这点威胁还不足以让封道变色。
封道面色如常地起身,缓缓走至帐门前。
朔风从门缝钻入,衣袍扬起,须发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不必了,老朽已然知晓。”
封道微微侧首,颔首而去。
他笃定郭维现在根本不敢动他——如果郭维真有那种心思。
郭维听到封道掀帐离去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反应。
而是一改冷淡之色,笑呵呵地看向郭知宜。
“安安,感觉好些了么?穿得这么少,还在外面乱走,冷不冷?快来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郭维一边埋怨,一边手脚麻利地倒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
郭知宜看到郭维人前人后迥然不同的模样,心中熨贴,抿唇一笑:“好多了,也不冷。诶……您别忙活了。”
郭维摆了摆手,“那就好。”随后又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爷爷,您在找什……”
“找到了!”
郭知宜向郭维手中的布包看去,只见郭维像变戏法似的,翻出了一张色泽光润、纯白胜雪毫无瑕疵的白狐皮大氅。
郭维拿着大氅在郭知宜身上比划了两下,目露满意之色,“我就说,安安穿上肯定很漂亮。”
看着在自己猎的雪色狐皮衬托下,容貌愈发精致动人的孙女,郭维久违地再次体会到了养孙女的快乐。
——比一身汗味的臭小子们强多了。
郭维笑着笑着,眉眼不经意还是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伤心。
但郭知宜敏锐地察觉到了,心里像是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
她不敢想,若是自己和郭意城一个都没有回来,现在这个笑得像朵花一样的老爷子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虽然现在也没有什么差别,自己不是原装的,郭意城又昏睡不醒。
算了,不想了。
郭知宜驱除乱七八糟的想法,笑靥如花:“好看,谢谢爷爷,安安好喜欢!”
“哈哈,喜欢就好。”
……
是夜,月黑风高。
一个如同黑猫一样的黑影飞速窜过,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巡防锐士揉了揉眼睛,扫视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便如常离去。
黑衣人警惕地左右看了看,闪身钻进一顶营帐里,在不起眼的衣服堆里悄悄地留下一样东西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榻上酣眠的人翻了个身,对此一无所觉。
“怎么样?”
郭知宜站在一处阴影中,看着无声无息来到的黑衣人。
“成了。”
黑衣人拉下面罩,正是陆韶。
郭知宜唇角溢出一丝危险的笑,“万事俱备,只欠师屠了。”
陆韶听到师屠的名字,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许是先前说开了,占有欲这种东西也一点一点苏醒了。
陆韶不得不承认,虽然在军营中磋磨多年,师屠的容貌依然非常出色。天然带着一股隽秀儒雅的书生气,若再配上一把折扇,活脱脱一个翩翩佳公子。
所以,就更招人讨厌了。
他想……有朝一日,她的眼里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
该多好。
郭知宜半晌没有听到声音,遂俯身看去,“又想什么呢?小将军?”
“没……在想明天的事。”陆韶顿了下道。
郭知宜笑笑,没有戳穿他。
郭知宜伸手在陆韶腰间一点,憋笑道:“小将军穿上夜行衣真是……特别好看,以后愿意常穿给我看么?”
陆韶一穿上夜行衣,整个人的气场瞬间一变,又帅又酷。束身的布料勾勒出比例完美的身材,阴暗诡秘的黑色配上额角的刺字和冰冷的眼神,陆韶的周身仿佛散发着狂狷狠厉的气场,还有一种莫名的、奇异的禁忌感和诱惑感。
陆韶:“……”
一阵又麻又痒的感觉从腰窝蔓延到全身。
陆韶抬眼,凝视着微光在她身后一点一点铺开,哑声道:“愿,愿意。”
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暗哑,像极了从大提琴上淙淙流出的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