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角飞檐,古香古色门牌红柱,巍峨的府邸耸立在皇城之侧,门前蹲着两只怒目圆睁的石狮子,又添几分庄重。
暮色中的大理寺,沉默而威严。
官衙内部,大理寺卿严渊和两位少卿相对而坐,亦是一室沉默。
桌案上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重逾千斤,压在三人心头。
一位少卿左右看了看,试探着开口,“要不我们就当作没查到吧?”
另一位少卿却是眉毛一横,“装作没查到,陛下那边怎么交差?百官该如何看待大理寺?”
“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但你过得去心里那道坎儿吗?”
“……”
“你们先别吵了,让我再想想。”严渊抬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副头痛无比的样子。
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有预料到长安郡君遇刺一案远比他想的棘手得多,也复杂得多。
先是关押在天牢里的刺客毒发身亡,死前只交代了赵俊和赵正谊是幕后凶手。
后来,他们根据在刺杀现场捡到的毒箭顺藤摸瓜,发现箭头上淬的竟然是箭毒木——又叫见血封喉,毒性极强,在军营中较常见,一般作为军用毒药涂在箭头上,市面上禁止流通。
他们按照这个线索仔仔细细地排查了京城内大大小小、明里暗里的医馆药坊,终于锁定了一个嫌犯——赵正谊。
刺杀发生的前一个月内,只有赵家的家仆暗中买过这种毒药,且剂量极大。
箭毒木由于明面上禁止买卖,暗地里的价格被炒得极高,一个家仆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背后买箭毒木的人不言而喻。
可是……
赵正谊和长安郡君没有任何交集,何来这么大的杀意?
倒是赵俊和长安郡君不和由来已久,但凡消息灵通一点的都知道,而赵正谊背后倚靠的正是赵俊这座大山。
到了这个地步,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案情基本上明了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反而成了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查,得罪赵俊;不查,陛下那边没法交待,而且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是查不出来,他们大理寺只怕要颜面扫地、威严尽失。
怎么办?
严渊愁得一个劲的抓头发,哭丧着脸长吁短叹。
两位少卿亦是愁眉不展。
“咚咚”的叩门声忽地响起。
“什么事?”
衙役回禀道:“启禀大人,一架大人府上的马车正停在偏门外。”
“二位稍等。”严渊对两位少卿点点头,正了正衣冠往偏门而去。
“瑶儿,你怎么来了?”严渊惊讶地看向马车旁遮得严严实实的人。
来人轻纱遮面,身子裹在宽大厚实的斗篷中,朝着严渊福了一福,“父亲。”
女子接过丫鬟递来的提盒,“女儿正巧自云居寺归来,听闻母亲近日总是念叨父亲忙到夜深才回府,连晚膳都不曾用,便带了些斋饭送来,没有打扰到父亲便好。”
“没有,”严渊咧嘴一笑,“难为你想着了。”
女子打量了两眼严渊,见其神色憔悴,没忍住问道:“父亲近日……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严渊在家中一向不提公事,女子也只从京中沸沸扬扬的传言中才知道一二,但管中窥豹,她大致也明白严渊现在的处境并不容易。
严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女子默了一瞬,抬眼道:“君子为国,正其纲纪,治其法度。女儿对官场之事一窍不通,只知道父亲是国之重臣、陛下肱骨。女儿觉得没有什么能难倒父亲。”
严渊愣了一下,哈哈一笑,扶了扶女子鬓边的玉钗,“父亲无碍,倒是你,身子骨弱得风一吹就倒,还在这风口里站了这么久,快回吧,回去别忘了喝杯姜茶。”
女子笑着同严渊告辞了。
严渊目送女儿离去,迷茫混沌的脑子里已是一片清明。
不正纲纪,不治法度,何谈君子,何对苍生?
“查。”严渊目光刚毅,一锤定音。
两位少卿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