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放在这个时候,他又能做什么?
两人之间,本就是兄嫂的不伦之爱,混杂着沈家那些旧账,在百姓心中本来已经渐渐淡去的丑闻如今又被翻了出来,必然会将京城的舆论掀至顶峰。
北辰修若是发自内心的想要为沈君兮好,就必须顾虑这些。
争论末了,见北辰修不说话,寿亲王便知道这孩子还是听进去了,然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扶持一个傀儡皇后,将沈君兮的孩子记在她名下,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太子之位,将沈君兮隐于暗处,反倒是保护她最好的办法。
然而这个建议,又被北辰修一口否决。
且不说这么做对那个傀儡皇后是否公平,就只是北辰修给沈君兮的承诺,一生一世只此一人的承诺,就不允许他另立皇后。
最终寿亲王长叹一声,道了声冥顽不灵,便负气离开了。
而北辰修看着这个从小到大唯一给过自己关怀的长者,心绪烦乱,最后叹了口气,先行回了凤栖宫找沈君兮。
他知道沈君兮的性子,未必就是在乎那些名利虚礼的人,可他终是想倾尽一切,给她这世间最好的。
北辰修和寿亲王的争执,没有让沈君兮知晓,她一夜好眠,第二日醒来之时北辰修已然去了早朝,没舍得叫醒她。
舒月伺候着她用了早膳,便让她坐在桌前,替她从里到外好好检查了一番身体。
然随着舒月用金针探穴的方式逼得沈君兮经脉完全打开,然后再细细替她诊过脉后,神色却蓦然间凝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沈君兮,黛眉微蹙,又将手放在沈君兮的小腹上试了试胎动,再抬眸时眸中竟隐约含了些怒气。
按理说,这不是她一个女官,对沈君兮该有的感情。
可舒月确实是怒了,她甚至于连着尊称都忘了,难得的失了礼数,怒道:“心肺衰竭,体内各个器官无法正常运作,你为何还要留下这个孩子?”
“甚至于用秘法覆盖经脉骗我?”
“主子——”舒月看着沈君兮漫不经心的态度,眸中隐约闪烁着泪光,“这个孩子,会蚕食掉你体内最后一丝元气……”
“他呱呱坠地之日,也就是你香消玉殒之时——”
沈君兮抬眸看向舒月,被她眸中的怒意、委屈和真诚刺激到,微微别开目光,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瞒不过舒月。
在郢城之时,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伊始,那个老大夫便告诉过她,胎儿的存在相当于是在和母体争抢养分,一个身子骨利落的女子,在生育一事上都是九死一生,更遑论沈君兮如此虚弱了。
身患咳疾,遍体生寒,器官衰竭,她早已没有足够的精力和能力去养育这个孩子,除非拼尽自己的生命,然后油尽灯枯,坦然走向死亡。
那个大夫也在劝说沈君兮拿掉这个孩子,可这毕竟是沈君兮和北辰修最后的骨肉。
也是沈家留存于世的最后血脉。
她已然没有保护好腹中第一胎,甚至于导致自己终生难孕,沈君兮又怎么舍得拿掉这个恍若上天恩赐的孩子?
更何况,自己本就身体虚弱不久于世,倒不如将孩子生下来,给北辰修留下最后的念想。
尔后她回了郢城城主府,在府中无所事事那几日,除了观察地形,也阅读了不少郢中的医书。
她依稀记得记忆中有一种秘法,可以通过封穴模糊自己的脉象,亦能让人本已衰竭的人体器官,重新精神焕发,相当于刺激身体中的最后一丝潜能,或者说,是一种透支。
消耗生命力,维持表面一段时间的容光。
沈君兮在细细查阅之后,便孤注一掷,对自己用了。
毕竟,她那一段时间并不能服用安胎的药物,孩子又并不稳定,倒不如通过透支自己的身体,刺激各项机能,维持短暂的营养供给。
然后等她回北诏,便能悉心调理安胎。
至于此法的后遗症,沈君兮也看过。
使用过这种秘法,让自己的身体短期内恢复到和常人一样的人,在这段时间过后,身体器官便会加速衰竭。
包括感官、四肢、五脏六腑。
舒月昨夜大致替她把脉时并未发现这些,只当是南宫无言给沈君兮用了什么良药,如今用银针打开她封闭的穴道,方才发现这一切。
这个秘法的后遗症,她比沈君兮更清楚,当即便急红了眼。
可沈君兮,自始至终都是那等满不在乎的态度,哪怕是舒月已然发现,暴跳如雷,也没有任何反常。
秘法已经用了,就算用尽全力排解药性,沈君兮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瞒过了南宫无言,让他只知道自己有孕,却误以为自己身体情况在逐渐转好,便不会伤害自己腹中胎儿。
可她本就知道,舒月精通医道,尤其是对于疑难杂症古籍秘法涉猎颇广,又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去替她检查身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瞒不过她。
更何况,孩子已经两个月了,差不多要成型了,这个时候打掉,小产对于沈君兮的伤害,可能要比秘法的伤害更大。
沈君兮就是吃准了这一点,舒月就是发现了什么,也没有任何办法,更不能伤害到自己的孩子,这才有恃无恐。
见舒月难过的狠了,沈君兮终是心中愧疚,垂眸喃喃道:“对不起……”
这是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人,沈君兮没道理不领情。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