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仲远揭帘而入,一阵霸道的药味钻入鼻中,同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赵仲远轻咳一声,抬眼看时,只见屋中陈设简单,一张床两个书架一张桌子几个凳子而已。但是,屋子正中间燃起了一大火炉,在暖春时节稍显违和。距离炉子五六步远处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袒胸露乳,拿了一把大蒲扇不停扇风;女的面纱遮住了脸,看不见容颜,见到赵仲远进来,抬眼看了一下,又闭上眼睛仿佛入定。
周岩随后进来,看到这两个人,骨骼精奇,呼吸平稳有力,心中对两人武功有了一分预估,自忖如若二人齐上,自己必定要落荒而逃了。不过赵仲远却没闲心去观察这两个人,因为此时的赵仲远,眼中只有偎在炉子边的那个人。那人里面冬衣未脱,外面罩了一件貂皮袍子,双臂微张十指张开在炉火上方,俊朗的面貌上呈现出一种苍白的病态,不过精神未散,仍给人一种不可动摇的感觉。
那人看赵仲远愣在门口,哈哈大笑,振作精神说道:“怎的?十年不见,不认得为兄了?快进来,山石在你后面过不来了,只顾着愣在门口作甚!”
赵仲远深吸一口气,灼热的气息直冲入肺,引得赵仲远胸口火辣辣的疼。而后疾步向前,绕过炉火,声音却不免带了哽咽:“云大哥!”
那人正是奋威军主将、赵仲远口中的“云大哥”,姓云,单名一个“未”字。云未直了直腰,向赵仲远摆了摆手,笑着向周岩和马佑今说道:“咱们的横江飞将还是有长进的,这次可没哭出来。”
马佑今笑着接了下去:“可不是嘛,这么多年也不能整日对着秋月姐哭鼻子吧?”
周岩跟着笑了两声,看赵仲远站在旁边定定得看着云未,过去拉了一把。赵仲远回头看了一眼周岩,吸了下鼻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离别十余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吐出一声“云大哥”便哑了嗓子。周岩叹了口气,看着笑容依旧恬淡的云未,低声问道:“云大哥可是中了天山飞蚕之毒?”
云未笑了笑,又垮下去陷在椅子上,左手揉了揉右手腕,而后才说道:“不错。这天山飞蚕之毒可不常见,今生能中上一中,也算是不得多得的奇遇了。”眼看赵仲远一脸震惊,伸手笑着拉了他一把。
赵仲远怕云未用力过度,连忙俯下身去,被云未顺势按在了旁边的杌子之上。这时云未继续说了下去:“山石、佑今也别站着了,坐下再说。这小屋里着实简陋,也气闷得很。再过几日等我好了,咱们去醉花楼喝酒,要临窗望湖的大雅间,那才算招待你们。”
周岩依言坐在云未一边,抬起手来正要说话,云未早把右手腕塞进周岩的手里。周岩一愣,云未眨了眨眼,说道:“与其等你这神主强抓住我,还不如自己送上门来。对了,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先生是董瑜,针石无双,为兄全靠这兄弟才保得姓名。”
那拿着蒲扇的大汉早已站起身来,憨笑着打拱说道:“云将军谬赞了。万幸云将军中毒不深,俺也恰巧在京城行医,加上云将军内功深厚,所中之毒未入肺腑。若非如此,俺这点三脚猫功夫可起不得多少作用。”
周岩微微闭上眼睛,细细把脉,赵仲远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向董瑜深深一躬,董瑜连忙趋步扶起赵仲远,赵仲远反手拽住董瑜胳膊,颤抖着说道:“大恩不言谢。”
云未轻轻斥道:“仲远,放手!成什么样子。”
赵仲远这才放开,却依然满怀感激看着董瑜。董瑜挠了挠头,憨笑着说道:“云将军故旧也是性情中人,不用谈什么大恩,都是朋友,不必客套。”
赵仲远听闻董瑜如此言语,心下更加喜欢。赵仲远日常接触过的医官大夫,无不是沉稳有余,爽朗不足,这董瑜实在大合他的胃口,不由更高看一眼。念及于此,赵仲远不由又看向在为云未把脉的周岩。
周岩四根手指静静搭在云未的手腕上,过了许久,放开云未,说道:“董先生妙手无人可及,天山飞蚕本无药可解,亦无法可逼,不过董先生另辟蹊径,让云大哥运息周转,再以针封穴堵截,佐以凶猛药石,这毒再过得两日结于微末,也便无碍了。”而后眉头微皱,看向董瑜,却似有些不方便说出口的意思,“只是,只是,如此做法,只怕……”
云未放生大笑,说道:“只怕折损阳寿,且过得几年身上一身病痛,山石不必讳言,董先生早已告知过我。人心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能从天山飞蚕之下偷得几年性命,也不失为人生一大成就了。”
赵仲远本以为云未会完全无事,听云未如此说,一颗心顿时又沉了下来。一霎时,赵仲远想了许多事情,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内心愈加狂暴,最后嘶声问道:“云大哥!是谁?是哪个旁门左道前来行刺杀之事?”
云未笑了笑,说道:“先不说这些,咱们兄弟几个多年未见,为兄实在想念的很。刚刚说到醉花楼……”
突然,那闭目养神戴面纱的女子左手一抬,一只袖箭直直射向床帏架子上,而后右手一抖,一柄软剑便刺了出去。周岩同时暴起,一掌拍了出去。赵仲远这才惊觉过来,拔剑在手,董瑜后退两步,马佑今上前一步,三人护住了云未。
只听叮得一声兵刃相撞的声音和啪得一声对掌声音,戴面纱女子和周岩各自退了回来,蓄势待上。云未摆摆手,向两人说道:“且慢动手。”看两人架势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