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跛脚汉子语气冷淡的说:“说了多少次,别叫叔,叫掌柜的!”
对于汉子那份冷漠与拒人千里,杨柳毫不在意,嘿嘿笑着,小跑过去,将烤鸡和那壶酒递过去道:“给,百味斋的烧鸡,我特地要烧鸡盛挑了屁股特别大的。”
跛脚汉子冷漠的接过荷叶包与酒壶,表情不见丝毫波澜,“烧鸡加酒,算25文钱,下个月房费免了。”
杨柳笑着点头,“行,那感情好。”
将另一只烤鸡也递过去,“我现在要去群芳阁挣钱,没空陪你吃饭,这只鸡你帮我看着,别让野猫叼走了。”
跛脚汉子不情不愿的接过烤鸡,声音沙哑的道:“赶紧回来,我忙得很。”
破败温汤客栈,半个住客也无,能忙就见鬼了。
杨柳笑嘻嘻答应,转身朝院外跑去。
跛脚汉子见小姑娘跑远,杵着拐杖,返回黑洞洞的里屋。
如今刚到午时,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但汉子向来吝啬,非但没客人时绝不点灯,连窗户都甚少打开,说是怕开多了磨损窗轴。
过年,对于恋家的大汉国人向来意义非凡,但凡有一丝可能,哪怕通宵达旦赶路,也要回家跟家人团聚。
温汤村如今是专供富人贵族泡温泉消遣的地方,原住村民都被商贾们连哄带骗的卖了自己祖宅田地,去往山下安家,谈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各自都有小盘算。
临近年关,不会有客人登门,村里的客栈、店铺,除了留下一两名仆役看门,其他人都已经陆续下山返家。
所以这几天,整个村子都空荡荡的,格外冷清。
小姑娘跑回群芳阁,见窗口无人,自来熟的推开院门,跑进楼内。
入了花厅,先见到身材火爆,皮肤白皙似羊脂的老鸨,风韵犹存,正揣着手炉,躺在披着熊皮的躺椅上假寐,是正宗的锦绣家具行躺椅,几十贯一张,脚边一名模样还算周正的年轻龟公殷勤的捶着腿。
杨柳见到老鸨,立刻停步,恭恭敬敬的问好。
“小丫头,听说你今天有值五枚铜钱的趣事要说?”老鸨没有睁眼,慵懒的问。
“是。”杨柳点头。
“嗯,去吧。”老鸨摆了摆手,“说的时候大声点,妈妈我也想听听,襄安县这么屁股大点的地方,能发生什么值五枚大字儿的趣事,说的卖力点儿。”
杨柳说句晓得了,跑到另一头脱了塞着草絮的草鞋,赤脚跑进花厅。
群芳阁是挥金如土的消金窟,从不差钱,整栋阁楼都被地龙烘的暖烘烘的,听说皇帝老爷家冬天都不舍得这么奢侈哩。
花厅中,以花魁“桃花”为首的莺莺燕燕已经围了三张十人圆桌,许多丫鬟也站在一旁翘首以待。
在群芳阁,只要乖乖听话,老鸨杜九娘还是很有人情味儿的。
杨柳到了花厅,往三张圆桌当中的椅子上一座,先讨了碗水喝,然后开始绘声绘色的讲《俊俏书生怒打何青松》的故事。
听得众姑娘各个瞠目结舌,连杜九娘也坐起身,竖耳倾听。
小姑娘唾沫横飞的讲了一炷香功夫,终于将自己亲眼看到的,后来脑补的,讲述完毕。
咽口口水,又端起茶碗喝了口水,坐等姑娘们发问。
谁知姑娘们各个面面相觑,都忘了提问,让她大感受挫,心说:“难道我讲故事的水平退步了?”
花厅中的气氛安静都有些诡异,过了好一会儿,杜九娘才道:“小丫头,你这是自己编的故事,还是亲眼得见的真事儿,说实话。”
杨柳道:“婶子,我往后好几年的吃穿用度,都全依仗着群芳阁,哪敢扯谎骗你们呀,这都是亲眼瞧见的。”
杜九娘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鬼灵精怪的小丫头,一时拿不准她说的是真是假。
倚山堂的何青松是什么人物?
县令大人的大舅子!在襄安县能横着走的人,手底下的打手就有十几二十个,能就这么容易被一个外乡来的年轻读书人随手掀翻?
杨柳见大家不信,跳下凳子,拍着胸脯道:“这事我可半点没有吹牛,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再让别人去城里打听打听。”
众人听到这话,再不疑有假,纷纷感慨起来。
小桃红说:“连何青松都敢得罪,那读书人一定在江湖上很出名!”
金花儿双手捧心,花痴道:“好想见见那位公子呀,哪怕他是个穷书生,付不起茶钱,也想见见呢。”
芍药说:“金花儿,快把口水擦擦,都要流到衣服上啦。”
惹得姑娘们各个笑的前仰后合。
桃花忽然笑道:“姐妹们,看来我们要好好打扮打扮了。”
众人疑惑,“为什么呀?”
桃花笑道:“自古书生爱fēng_liú嘛,一位身怀高强武功的读书人,哪能不逛青楼呢,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其他读书人笑话。”
众人一愣,随即又是一阵毫不顾忌仪态的大笑。
老鸨杜九娘却泼冷水道:“哼,你们还是祈祷那书生不要来咱们群芳阁的好。
何爷可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人物,要是让他知道我们招待了他的仇人,咱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扒一层皮。”
桃花道:“妈妈说的是,奴奴也只是说个应景笑话,要真瞧见那两个背着竹箱的读书人,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妈妈的。”
众妓子赶忙跟着点头。
“你们最好心里也这么想。”杜九娘从袖中掏出五枚铜钱丢给杨柳,“故事讲得不错,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