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目光一闪,认真地分盘,将最后一枚白子放进瓮中:“决定了。”
“既然要去自然是早做准备的好。”裴正清端起茶盏,以手试试了茶盏旁的温度这才端到嘴边。
长宁自然明白祖父的意思,下颌微微紧绷:“这段时间还请祖父认真思量孙女之前的话吧。”
之前的话,那边是建议举家回江南的事了。
裴正清目光一凝,若有所思地放下茶盏。倒不是他不舍得这上京的荣华,他反正早已辞官。只是老大眼下也还未到四十,且已为官十多年了。还有老三,刚刚才入仕。
这个时候走,实在是不太合适。
“非走不可吗?”
长宁微微侧开脸,眼下这局势她是非走不可了。师姐与她情同亲姐妹,师姐出事她一定要去夜国。朝中却让她莫名的感到不安。
这次出使夜国,去的是宗朝渊与三叔。朝中虽然还有定安王、傅殊、宋烨、左锋和父亲。可对她而言最大的隐患仍然是沈玄裔与裴青衣。
她倒现在还没查出裴青衣身后之人是谁。
她有预感,裴青衣身后那人便是个变数。
不是她不相信傅殊,她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可裴家走不了。若是她走后裴家出了什么事,介时她远在夜国鞭长莫及。况且宁文帝虽眼下对裴家稍稍改观,但宁文帝的身体也让上京这潭浑水变得更混了。
她也想趁着离开之前看看能不能抓住沈玄裔的痛脚,所以稍后她还会去找三叔一趟。
“祖父,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心里很不安。像是一直以来我以为是我在下棋,但却有棋盘上的棋子跳出了棋盘,可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这是长宁第一次在裴正清面前说出如此近乎软弱的话,一直以来长宁在他心目中便是带领裴家走出困境的人。
裴正清长叹一声,她其实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纵使比常人多活一世,难道这就能成为她今生也不幸的理由吗?
“囡囡乖,咱们不走。裴家不能一直躲在你身后让你冲锋陷阵,你三叔和你父亲并非庸才,你放心去吧。”顿了顿,裴正清正色道:“若是真有那天,祖父也绝不会让前世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父亲说的对,咱们不走。”裴子文推开荣青堂的大门,苦涩道。
“父亲,三叔,你们没走?”长宁蹙着眉看着门前站着的两人,舌尖微微发麻。
正在暗自思衬父亲与三叔到底听到了多少,却听裴正清道:“是我让他们留下的,我说过了,裴家一条心。不管出了何事,我们一家人都始终在一起。”
裴子业见长宁愁眉紧锁,抛开心中的阴翳笑嘻嘻道:“原来这世间竟真有如此玄妙之事,父亲方才说起我还不信呢。”
“宁儿,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裴子文到底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脑子也比裴子业更迂腐。乍闻重生一事,还是不敢相信道。
长宁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才将前世裴家的结局娓娓道来。
裴子业还好,一开始对裴子书便抱着怀疑的态度。可裴子文不同,他以为分家之事虽然严重,但万万没有想过二弟竟然真的做过这样的事。
听长宁说完荣青堂针落可闻。
良久裴子文才长叹一声:“宁儿,你受苦了。”
长宁眼眶一酸,快速别开眼对着裴子业道:“三叔,后日我跟你一起去夜国。”
“嗯,只是在到之前要委屈你了。”别说裴子业早就同意了,就是长宁刚刚讲完前世的事他也无法对这样的大侄女说个不字。
“这是自然。”长宁点头道,她虽与宗朝渊交好。可使臣团不会光只有宗朝渊一人,随行一百多号人若是想在其中混些耳目可太简单了。
况且宗朝渊...她始终觉得此人不简单,虽然她欠宗朝渊人情,但她对他的立场还是一直存有疑虑的。
裴子文蹙着眉,沉吟片刻开口:“宁儿你的意思是沈玄裔会登基?”
裴正清闻言微微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纵使长宁说那只是前世的事,可就现在这状况来说,沈玄裔依然是皇位最大的候选人。
“不能让他登基。”裴子业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一字一句道。
他对长宁方才说的话自然是无条件信服,甚至比裴正清还要相信长宁。原因无他,只因当初宋烨初初入朝的时候,长宁当时便曾对他说过宋烨是裴家的贵人。
况且那一次长宁如此坚决的,甚至不惜让他通路子也要将宋烨送去雍州,若不是重生一世她是决计无法提前得知雍州的情况的。
事后他也曾细细揣摩过,可也不敢往重生如此玄妙的事情上想,除了认为侄女天生比旁人聪慧,对朝政也有着异乎寻常的嗅觉之外别无其他解释。
可他也知道,这样的解释用一次可以,第二次呢?
邛州的事难道不是第二次吗?
他是裴家最理智的人,方才听长宁将前世的事娓娓道来,他便动了杀心。这杀心不光是对沈玄裔,还有裴子书一家。
沈氏前世就对不住裴家,裴家苦守着忠心结果满门被诛,只剩个吃里扒外的裴子业——怎能不让他心寒?
裴子书就算是他二哥,但但凡危害到裴家利益的一律是他的敌人。别说裴子书这种骨子里流淌着裴家的血,但却亲手将裴家送上断头台的畜生。
裴子业杀意太甚,不光长宁,在场裴正清与裴子文都察觉到了。
不约而同地朝裴子业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