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放下茶盏,看了沈玄珩一眼,这才缓缓开口:“殿下,您心中还是有荆州百姓的。”
“别给本殿戴高帽子,你让本殿去陪一群低贱商贾用膳。裴长宁,你安的什么心?”沈玄珩有些不自在的挥了挥手,打断长宁的话。
叹了口气,长宁开口道:“今日若是殿下不去,我们不一定能从粮商手中要到粮。方才臣女出来之时已经让人将剩下十担粮食全部煮了,那么明日,荆州便会面临无粮可赈的局面。”
“你!”沈玄珩磨了磨牙:“你就不能去买粮吗?不是有银子吗?”
他就是脑子再不好使也看出来了,裴长宁就是来将他军的。
“买粮?”长宁似笑非笑道:“区区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能做什么?百姓毁了的房屋不用建了吗?倒塌的石桥不用修吗?还有农田、碎石,哪一样不得花银子。”
“荆州地动以后到现在,这么多日子了,就算家中有余粮的百姓也吃的差不多了。殿下可知道,现在荆州的粮价是怎样的?”
嗤笑一声,长宁定定的看着沈玄珩。
沈玄珩闻言,怒气在顷刻之间便去了大半。长宁说的没错,被毁了的房屋、倒塌的石桥、农田、山上滚落的碎石,只要想清理都得花钱。粮价他不知道,但他栈每日的饭食也是极贵的。
魏延又贪了一半的银子,他自然明白姚书与裴长宁应该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会想到这一招。
都是魏延!
可现在能怎么办,他是默许了魏延最后动一次手的,他只是没料到魏延竟然这么贪。
沈玄珩气得牙疼。
“那也不用本殿去,你让姚书将那些粮商一个个的全部抓起来,看他们谁敢不给粮食。”沈玄珩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长宁失笑摇头:“殿下真是强盗逻辑。”
但凡这条路可行,她早就想到了。历朝历代粮商便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虽说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尾。但每个数得上名号的粮商,那个会干巴巴坐着等你抓?
抓住了人,人家一句没有粮食,你上哪搜去?
况且姚叔的性子如果真能做出这种事来,早就做了。荆州这些粮食不就是笃定了姚叔不敢拿他们怎么办,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吗?
“你才强盗呢。”沈玄珩方才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委曲求全牺牲自己就浑身难受。
若是老五知道他去陪一**商用饭怕是会笑死他。
长宁看了一眼日头,算了算时间,只怕现在刺史府门外的粥棚应该重新搭起来了吧。
“殿下可愿随小女出去走走?”长宁站起身子,看了一眼沈玄珩道。
沈玄珩狐疑地看了长宁一眼,见长宁不等他回答便抬步往外走,沈玄珩下意识地跟上了脚步。
“殿下?”章启见北云与殿下一前一后出了门,开口道。
沈玄珩一身便服转过头看了一眼章启及一旁的护卫道:“你们留下。”
“这...”章启虽停下的脚步,但还是担忧地看了一眼北云。这小子从一开始就对殿下没什么好脸色,也不知殿下出去干什么。
长宁自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但脚步丝毫没有停顿抬步便出了客栈。
出了客栈,长宁停在街上看了一眼四周来往的人群,余光掠见沈玄珩跟了上来,这才一言不发重新抬步。
沈玄珩大步追上长宁,气急道:“你要带本殿下去哪里?”
“什么叫我带殿下?分明是殿下自己跟上来的。”长宁瞥了沈玄珩一眼,好整以暇道。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沈玄珩恨恨道,果然这裴长宁与裴家那老东西一个德行。
长宁挑了挑眉:“小女是女子,那殿下便是小人了?”
长宁的话意有所指,沈玄珩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一路沉默,长宁乐得清静。
待长宁停下时,沈玄珩才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待见到眼前的景象时,沈玄珩的心脏似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刺史府门口原本宽敞的空地被数百名百姓围住,人人手中捧着粥大口大口地喝着。
很奇怪,明明这么多人,可在沈玄珩看来身遭的声音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他视线从面前这些或坐或蹲的百姓脸上一一掠过,毫无意外的人人脸上挂着满足。
他们手中仅是一碗清粥,他们却喝得津津有味。
“各位父老乡亲们都慢点喝,不够还有!”章轻远端开已经见底的锅开口道。
“多谢姚大人。”
“姚大人是好官呐。”
沈玄珩收回视线,目光复杂地看着立在一旁静静不语的长宁。
“为何带我来这里。”
“百姓们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一碗粥,他们便能活下去。”长宁目光悠扬,声音如从天边传来一般。虽然就在他旁边,可他却平白觉得缥缈。
“三殿下生来便是龙子凤孙,怕是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吧。”
沈玄珩想开口,却不知说什么。长宁说的不错,他确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明明只是一碗粥,可在这些人眼中却是比山珍海味还要美味。
“若是殿下执意不肯赴宴,那便当小女不曾说过。”长宁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转身便朝着刺史府大门走去。
沈玄珩看着长宁身影渐渐离开,猛地拔高音量:“去!”
他今日可是为了荆州百姓牺牲了身为皇子的尊严了,也算不负赈灾之名。
长宁唇畔挑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