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看到宗朝渊的目光,了然地笑了笑。宗小将军,原来是他。
想到六皇子与宗家的关系,长宁明白这位宗将军寻毒经怕也是为了七公主。
长宁虽在心中暗戳戳地盘算着,可余光一直观望着祖父,此刻见祖父从席中起身,一颗心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攫住。
谢婉华发现了长宁的异样,正要开口询问就感觉四周的空气似在一瞬间被抽离,连夜里的蝉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的凝重,降低了声音。
宁文帝坐在高位,视线落在台下的老者身上,依稀想起了当年师傅带着他开蒙时的情景,曾几何时师徒二人已经生疏至此了。
裴正清跪在地上,饶是他这一生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此刻也不自觉揪起一颗心。
脑中只有孙女向他剖析裴家于皇室的威胁时的凝重,若再不设法削减皇帝对裴家的猜疑,终有一日裴家难逃史家的厄运。知道二子与五皇子交往密切以后,又给原本烈火油煎的裴家添上了一捧柴。
若是再无作为,裴家危矣!
“恩师所言当真?”
明明是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裴正清却猛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教导皇帝多年,焉能听不出皇帝并未发怒的意思。
“回陛下,老臣所言当真!”
傅殊与宗朝渊对视一眼。
他们离得近,自然是听清了裴老大人的话,举裴家之力购买粮食充入国库?
之前拨了一百万担粮食前往雍州赈灾,可此次旱灾并非雍州一州的事,更有其余几州受到了波及,就能上京也不得不节衣缩食。此刻裴家一口气拿出一百万担粮食,不得不说是解了宁文帝的燃眉之急。
宁文帝笑得玩味:“一百万担粮食,想不到裴家竟然富裕至此。”
这话问得犀利,裴子文额头冷汗直冒,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冷颤。
裴正清早已想好了措辞,此刻答得不急不缓:“老臣的孙女师从东阳道人,习得一身医术,这其中就有不少是她这些年的诊金。”
皇后见状,俯身对宁文帝解释了两句。
“昆仑鬼医?裴小姐可在宴中?”最后一句是朝着女眷问的。
长宁听到皇帝问话,当即起身出席,跪在祖父身后:“臣女裴长宁,见过皇上。”
宁文帝上下打量了一番,虽早有准备,可看到长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奇道:“裴小姐还未及笄吧?”
年纪这么小,当真是昆仑鬼医?莫不是这裴老头糊弄他的。
“臣女虽未及笄,可一身医术是自小就学着的。”
宁文帝还要再问,却听下首一道声音传来:“裴小姐的医术,本世子深有体会,当然若非小姐替我解毒,只怕殊也回不了京城了。”
长宁眉心一跳,这傅殊有这么好心?
果然又听那道闲闲的声音:“那黄莲吃得本世子嘴乏。”
宁文帝显然不知道长宁与傅殊的交集的,皇后见他一脸迷糊,意味深长:“殊儿长大了。”
宁文帝闻言看向长宁的目光可谓十分复杂,半响叹了一声:“罢了,皇后说你能医好七公主?”
“臣女并无十全的把握。”长宁抬起头,直视着帝王。
宁文帝眯着眼,梗着一口气,裴家的丫头果然如裴老头一样讨厌,自己都已经给她台阶了竟然还不下来:“治不好,你就去给七公主陪葬。”
傅殊眸子一暗,看着长宁迟迟不开口。
长宁本也没打算他能帮自己第二次:“这天下除了臣女没有第二个人能治七公主了。”
“狂妄!”宁文帝瞪着眼,偌大的大宁,人才济济,还真没人比得过这尚未及笄的小娃娃?
“陛下息怒。”皇后在一旁劝道,说话间看了一眼长宁,这丫头倔起来还真同殊儿一模一样:“适才裴小姐已经替乐瑶看过了。”
“臣女并非狂妄,臣女所言句句属实。”长宁并没开玩笑,她主攻医毒,昆仑山上藏宝阁的医经都被她翻烂了,下山游历也见过不少疑难杂症了,若是连她都没办法,只怕这大宁还真没人能救得了七公主了。
这下子不光宁文帝,底下的群臣也开始议论起来。
就连向来与裴子文交好的张御史也捻着胡须不赞同道:“稚子无礼。”
陛下最疼爱的七公主得了怪病他们也知道,虽然具体情况不清楚,但也看到宫中诸位太医束手无策,这尚未及笄的裴家小姐当真有本事治得好?
宁文帝想到近日找了不少太医,确是连病症都没摸清:“你有几分把握?”
“八分。”适才未给七公主把脉之前长宁只有五分把握,可把完脉后发现情况尚未到无法转圜的地步,因此八分并非虚言。
听到长宁的回答,宁文帝心里嘀咕,八分也不少了,因此挥了挥手:“你起来吧,若能医好公主,朕就赏你个恩典。”
皇帝的恩典可不是说赏就赏的,若是这裴小姐当真能医好七公主也不亏。
裴正清见皇帝似遗忘了他,试探地开口:“陛下?”
宁文帝看了眼长宁,又看了眼傅殊,罢了,裴家还算识趣:“恩师的义举,朕记下了。”
裴正清得了这句话,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就着刘福的手站了起来。
待到长宁坐下,谢婉华如八爪鱼一般攀了上来:“好丫头,你真这么厉害?”
“夜国公主到!”守在观星台门口的小太监唱道。
今日宴会的主角姗姗来迟,众臣以为宁文帝必会恼怒,区区属国公主竟在大宁皇宫如此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