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没有统一的语言,迁徙时很多部落聚在南方,虽然也能够交流但需要掺杂手势,等到春天各走各的就不需要什么交流了,因为没人能保证冬天还回得来,每年都有很多部落诞生也有很多部落消亡。
每个部落最在乎的就是孩子和巫,孩子是繁衍的希望,巫是传承的保证,每个强大的部落都有族人跟巫学习,他们会挑选最聪明灵巧的孩子当弟子,祭祀、占卜、疗伤、接生、记事、规划……所有关乎部落存亡的决定,都是巫们最终决断。
首领带着族人狩猎、采集,战力和威望是他们必备的素养,艰苦的环境锤炼出很多英勇善战之辈,年老的战士也是部落宝贵的财富,可他们都代替不了巫。
首领死去可以再选,巫死去就由弟子们继位,如果弟子都死了,部落要么灭亡要么寻求别人收留。
巫的弟子也并非越多越好,因为巫不远行需要族人供养,过多的人不劳动就会压垮部落,这不是剥削真的是分工不同。
每年都有很多婴儿出生,当部落养不起过多人口时,就会分出一些组成新的部落,新部落的巫和首领就会带着族人离开。
不管新老部落,都在荒原上繁衍挣扎,有的壮大有的消亡。
联盟的成立其实冒着很大风险,打动三个巫的不是人多力量大,人多了有利有弊,这点谁都清楚,曾经有过很多大型部落,他们死的更快。
巫小豆的神奇和他描绘的前景、青灵的信赖和炎山巫的决绝、雁苍巫的感激和无奈,这些才是她们联盟的根源,甚至接受定居,可以说没有了巫小豆,联盟立马就会解散。
人口增加必须以生产力的提高为基础,也就是“养的起”!
而巫小豆对此一知半解,他毕竟是个孩子,自小备受家人呵护,虽然古灵精怪但他经历的太少,论起懂事恐怕还不如青灵。
青灵这些日子一直在鼓捣陶片,巴掌大的陶片摞了好几堆,每个上面都用颜料画着字符,顶端留着小眼穿进绳套。
她在造字!
小丫头十分重视这些陶片,鼓捣了近两个月,每组陶片分的清清楚楚,从汉语拼音到阿拉伯数字,更多的是字符,大多数跟汉语一样,也有些被她做了改动。
比如“葬”字,改成了一个“土”下面一个“人”;“藏”字改成草字头下一个“石”;“鳄”字改成“咢”……
巫小豆纠正了几次也没效果,索性由的她折腾。
雨季以来,青灵每天缠着他学新东西,到了晚上就拿出陶片挂墙上,点起篝火教几个孩子识字,她告诉巫小豆,这里面需要选出最聪明的孩子,女孩当巫、男孩当首领。
后来其他两个部落的孩子也来跟着学,一到晚上叽哩哇啦的就塞满小山洞。
巫小豆目瞪口呆,看着小丫头一脸认真,拿根棉槐条子敲陶片,“得啊大~大!”
一群光屁股小孩腆着脸,“得啊大~大!”
“希以奥小~小!”
“希以奥小~小!”
棉槐条子敲的啪啪响,小屁孩们喊的更加嘹亮。
巫小豆先是笑的躺兽皮上打滚,后来笑出了眼泪,哭着跑进了地窝子,弄得“学生”们很惭愧,都以为自己学“神语”太差劲,惹得巫公伤心流泪,于是人人发狠,较着劲地你追我赶,都以落后为耻。
联盟的年轻人之间很快形成一股风,能用“神语”绝不说土话,学得不好会受到大家歧视,他们相信学会了“神语”就能变的和巫公一样聪明。
因为“大弟子”青灵学得最好,她懂得就比大人都多!
大人们也学“神语”,效果却比不上年轻人,主要是没时间也没必要,长期共同劳作自有一套熟悉的词汇,交流起来比“神语”好用。
可是有个现象让大人们很惊讶,以前闲的没事揍孩子玩,除了哇哇大哭就是逃跑,现在挨揍的反应添了新内容,叽里咕噜的“神语”喷薄而出,比如“大爷的”就经常夹在哭声里,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对“神语”难免敬畏,下手的力度自然就变轻,揍起来索然无味往往不了了之。
青灵造字的壮举让巫小豆很佩服,一高兴给她讲了“仓颉造字,有鬼夜哭”的典故,小丫头听完以后想了半天,问道:“什么是谷子?什么是鬼?”
“谷子好吃,人死成鬼。”
青灵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张着小嘴呆了半天,喃喃自语道:“我想成鬼,去找阿爸阿妈……”
巫小豆吓了一跳,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赶紧解释了半天,总算让她明白了什么是传说当不得真,小丫头理解了死后不一定有鬼,却又生出新的疑问。
“为什么要说没有的事?仓颉造字到底有没有鬼哭?”
巫小豆开始捂脸,“谁知道呢?只要对族人有用就是好的,那些人是英雄肯定没错!”
“这样说有什么用?”
巫小豆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着说道:“人嘛,总要有敬畏的东西,越是神秘高大上,越是重视,太容易的反而不会珍惜……嗯,就是不能让他们觉得很简单,需要认真对待。”
说完以后他赶紧离开,徒弟太好学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青灵傻傻地呆了半天,她不知道什么是“敬畏”,什么是“高大上”,但她记住了巫小豆的每一句话,记住了“天上掉吃食、夜里有鬼哭”的神奇典故。
说来也巧,师徒二人谈话的当晚,一场暴雨倾盆,刺眼的闪电照亮了整个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