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毛氏便苦笑道:“若是别的什么事儿,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到底是一家人是不是?不然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可是,这是谋逆的大罪啊,谁能奈何呢?实不相瞒,如今我这心还提在嗓子眼呢!就怕睡梦中有人踹门进来拿人抄家,把咱们都算在里头!娘真是老糊涂了,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穆晴听见这话便知三房的态度了,虽然事实如此,想到亲情凉薄仍忍不住暗暗叹息,点点头道:“谁说不是!无论如何,咱们今晚先看着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再说吧!”
“这样也好!”毛氏亦点头,苦笑道:“这么浅显的道理老太太怎么可能不知道?唉,也不知她究竟怎么想的!这擂台啊,怕是有的打!”
穆晴也默然。的确,陆老太太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可仍然摆出这副阵势,还真有点“明知不可而为之”的味道了。
然则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而是全家人的事啊!
可是,她若存了心真要闹腾起来,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小暑那孩子机灵,不如叫她来,听听她怎么说?”毛氏忍不住又道。
穆晴不由“扑哧”笑了起来,笑道:“这成何体统呢!三弟妹你也别太担心,到了今晚上再说吧!”
毛氏也觉得自己这提议有点儿滑稽,讪讪的笑了笑,略坐一坐便告辞了。
陆文轩原本忙着没法回家用晚饭,听了穆晴打发来的人说了之后,微微冷笑,改变了主意,将事情交代给其他人,估摸着快到晚饭时就回家了。
两房人前后脚来到明清苑,饭菜已经备好,陆老太太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们都来了!要是再不来啊,我就要叫人再去请了,饭菜都要凉了!”
陆老太太含着笑,一身暗枣红色缠枝葡萄纹的宁绸袄裙显得十分富态温和,梳着简单大方的团鬓,鬓上插着一支简单的五福捧寿金钗。配上了神情语气,倒颇有三四分慈母的样。
只可惜看在陆文轩、陆小暑等的眼里,终究不过是表面假象罢了。
“让母亲久等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竟耽搁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勉强笑道,略显疏离。
闲话一阵,便都入席。
席间,众人正襟危坐,认为陆老太太会说些什么,谁知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味的笑着让“多吃”,又叫人拿出了珍藏了十几年的好酒,吩咐丫鬟斟上。
直到用过晚饭,偏厅里喝茶时,她方慢慢将话题引到了陆文珲身上。
先是感叹今晚缺了二房,又叹说二房可怜,然后,终于说到了陆文轩头上。
“老大,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今儿这老脸我也舍下了!老二再有不是,那也是陆家的子孙、你爹的儿子,看在你爹的份上,你救救他吧!你可是皇后的大恩人,帮着求求情,饶他一命吧!哪怕罢官也好,挨上一顿打也罢!只要救他一命就好!哦,将来,将来也不用麻烦你,我自有体己的银子养活他……我只求让他活着!”
陆老太太说着忍不住低泣起来,掏出帕子拭泪。
这个儿子最得她心,两人从前一起谋算陆文轩一房的时候尤其合拍。
陆文轩一言不发,手中握着茶杯,透过雾气缭绕的茶水,他的眸中一片冷清和淡然。
他是个没有同情心的人,尤其是对待曾经害过自己的敌人。
他不说话,别人也不敢说话,且也没有必要说。
偏厅中鸦雀无声,除了陆老太太的低泣。
哭了一阵,陆老太太含泪道:“老大,我知道我从来做过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今儿当着众人,我便向你陪个不是!况且,说句不客气的话,若没有我当年那样,也没有你的今天!你的一切苦难都过去了,如今还好好的在这儿!看在咱们到底是一家人的份上,你便揭过这一页吧!”
说着又向陆文轼道:“老三,那可是你亲二哥呀,你快求求你大哥,求求他帮帮忙!”
陆文轩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冷笑,冷冷盯向陆文轼。
陆文轼只求自保哪儿肯趟这浑水,见母亲和大哥都盯向自己,便讪讪一笑,垂着头小声道:“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儿子没用,让娘失望了……”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投机取巧,若是平日,陆老太太早变脸训斥出来了,此刻心头暗气,却也忍着,又恳求陆文轩:“老大,就当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你了!行吗!”
陆文轩依旧不说话,甚至,连眼角也不向她斜一斜。
陆老太太这独角戏唱得好不尴尬,想起监狱中的儿子,忍不住又心头大痛,一咬牙,道:“好,你说吧!你说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帮这个忙?只要你说,只要我做得到,我必定做到!你,你要我给你跪下——我也情愿!”
“娘!”陆文轼不由变色,吃惊的看向陆老太太,心里头怔怔的不知是何滋味。
“您不能!”陆文轼脱口而出。他只知道,如果自己的亲娘真的这么做了,在这个府上今后自己还有何脸面见人?如何还能抬得起头来!
陆老太太心里冷笑,恨恨瞪了陆文轼一眼,仍旧含泪道:“老大,我,我这就给你跪下!”
陆文轼猛的站了起来,气得脸色发白。毛氏也不是所措站了起来,茫茫然看向丈夫。
陆文轼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怨恨,他知道,陆老太太这是在逼他,逼他同她一起向陆文轩求情,逼他为了二哥不要尊严的去求陆文轩甚至跪在他面前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