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
指谈城外的尸体已收敛完毕,光秃秃的树叉上站满了黑漆漆的乌鸦,它们不愿意离去,希望能从草丛中发现一两条残肢断臂。
得到鲜血灌溉的野草分外的茂盛,但仍然无法遮掩破裂的盾牌和折断的刀剑。
城外荒凉可怖,城里却享受着战后的宁静,街道坊市之间,人们开心地谈论着,俳优们甚至把这一场战斗当作说唱的素材。
“上回讲到,汪城将军一马当先,从侧门杀出,那气势如排山倒海一般,把三皇子的士兵杀得屁滚尿流。
这一回,我们要讲桑照将军奋勇反击,以少胜多,擒敌酋,剖敌心,快意恩仇……”
俳优的说唱引来了阵阵喝彩之声,铜钱“叮叮当当”的洒过去,让他们所获颇丰。
每次说到金竹公主在城头上指挥若定、谈笑灭敌之时,下边的人群会疯狂的呼喊,这种时候,不但是铜钱,还可能有人扔进来一粒瓜子大小的黄金。
俳优们发现,每当他们说出汉人将军出城杀敌之时,下边的民众纷纷摇头,甚至喝起了倒彩。
渐渐地,他们很聪明地在说唱时忽略了这部分情节。
此刻,李敢拉住金沙的小手,在城中四处游荡,见到的是一张张充满着笑容的脸庞。
“来到指谈城,是我这辈子最聪明的决定了。”
“对啊,有金竹公主爱护我们,不用担惊受怕。”
“五千精兵,金竹公主举手可灭,想必不会再有人敢来送死。”
“有汪城将军,有桑照将军,敌人来多少死多少。”
“据说桑照将军会吃人心?”
“嗯,他喜欢用新鲜的人心来下酒。”
“反正他只吃敌人的心脏。”
“据说这场战斗中有汉人参与?”
“呸,才几百名汉人,能起多大作用?”
“就是,今天见到一个人把汉人夸上了天,我上前就是一巴掌。”
“也不想想曾乐,先王用他为相,万般信任,最后成了叛贼。”
“汉人没有好东西。”
“据说有一个叫李敢的,阴谋抢夺金竹公主的王位!”
“汉人?李敢?不要让我见到他,否则见一次揍一次。”
“又是一个曾乐。”
“见到就杀,以绝后患。”
金沙正在喜滋滋的吃着一块桂花糕,听到他们诋毁先生,立即不乐意了。
“喂,你们在胡说八道!”
众人转头见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也不计较。
金沙依旧是不依不饶,想要冲上前去与他们论理,但被李敢拉住了手臂。
“别管他们,”李敢宠溺地轻抚着金沙的小脑袋,笑着指向别一侧,“那边有好吃的,要不要?”
“要啊!”金沙欢呼雀跃,很快把刚才的不快抛之脑后。
李敢在后边跟着,脸色平静,但心里却怎么也快活不起来。
这一次从交趾到夜郎,千里跋涉,目的是一报金竹的救命之恩,想不到在别人的口中成了忘恩负义、图谋篡位。
再想起这几天来,汪城与桑照不断的冷嘲热讽,昨天亚朵回家时,也是眼睛红红的,说是刚刚与晏芝吵了一架。
“不受欢迎吗?”
李敢轻轻摇头,最让他不高兴的是,金竹竟然也不站出来帮忙说几句话。
“看来,是离开的时候了。”
李敢暗自下了决心。
他想扩张实力,但很有自知之明。
就算除掉汪城与桑照,也无法让夜郎士兵的归心,而且,普通民众也不接受汉人的统治。
“也不一定占为已有,多一支相互支持的军友,同样的受益匪浅。”
李敢慢慢的想开了,心情变得开朗,跟在金沙的身后继续闲逛。
第二天,清晨。
初升的朝霞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光,一大群雀鸟吱吱喳喳的从树林中飞起,然后向远处飞去。
金竹站在城头上,目视西方,那里有一大群人,正渐行渐远,慢慢地消失在山林之间。
“终于走了!”晏芝拍了拍胸膛,长吁了一口气。
李敢留在城里一天,她就担惊受怕一天,唯恐李敢会突然反目成仇,杀人篡位。
她已经忘记了,就在十几天之前,她们身外险境,那时可是天天盼时时望,希望李敢快一点到来救命。
现在一切不同了啊,城外的竹墙再度加固,虽然不敢说是坚不可摧,但敌人要杀进来,至少比以前更加困难,死伤更多。
最主要的汪城与桑照两位将军已经诚心投靠,甚至以公主的家将而自居。
外在竹墙作为防御,内有三千精兵,现在的指谈城算得上固若金汤。
最让晏芝等人放心的是,三天之前三皇子金星送来了简牍,希望双方化敌为友,一致对外,共同剿灭多同与曾乐的叛军。
既然再无战事,李敢等人的存在再无意义,而且,谁也不敢保证他没有包藏祸心。
汪城也在城头上,目光闪烁不定。
李敢在城里的一天,汪城就会担惊受怕一天,担心有朝一日会走上谷梁的老路。
现在好了,李敢走了,他汪城手握三千精兵,将会成产指谈城里说一不二的存在。
不过,金竹公主也是一个聪明人,把最近招收的士兵统统拨放到桑照的手下,期望尽量平衡两支军队的实力。
“桑照!”汪城暗暗冷笑,“如果你不放聪明一点,哼哼……”
桑照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走到金竹的身边,轻声说道:“公主,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