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戴着斗笠,走在千月身旁,穿过一树枫红。这时连风都很寂静,四月总是不经意就对上脚步。
白影绰绰,伸手可触,她回忆了许久的场景 ,居然又这般重现。
终于又走到太子府前,四月分明看到太子府不似从前。进进出出的都是人,戒备森严。
好在有千月为首带路,四月倒是一路畅通。可是她的脚步还是越来越慢,因为她的心此刻犹如坠石一般越坠越沉。
穿过走廊就是小九平日的寝房,四月一直沉默无语。倒是千月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替她开了门。
一阵热意从房内传来,全然不是这个秋季该有的温度,好像是有人特意在屋子内摆着火炉。四月一联想到小九来找自己时已是十分惧怕寒冷,便十分心酸。
“冷……”小九迷糊之中呢喃之声从床榻那边传来。四月心疼地立即带上房门,不顾那扑面的热意。
直到走到了内室,四月才看到小九脸因为寒冷而苍白,甚至一直都闭着眼睛。四月脱了斗笠正想说话,突然发现龙佑卿也在,他见到四月来了,反倒拉起四月就往外室走。千月在后面盯着两人背影,终究是没有说话。
“你还有脸回来看小九。”龙佑卿放下四月的手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害死小九了,这毒明明是慢性毒,你呆在他身边这么久都没有察觉非得拖到如此凶险。难怪你不肯回来。”
“龙佑卿,你不觉得你真的过分吗?你每一回的口不择言要伤害多少人!”四月其实更想说,他的柔情是不是从来都是装的。
“四月,你别忘了你也伤害了多少人,要不是你,小九,我,佑栉至于此。”龙佑卿咬牙切齿的说。
“所以呢?这就是你拉我出来的原因?好像是你非要逼我进宫的吧。”四月虽然反驳了龙佑卿,心里的疼痛却同时蔓延开来。
“够了,一个玲珑阁主让你飘忽所以了?那你就留着你所谓的同情和你阁里的莺莺燕燕,珠玉美石作伴去吧!”龙佑卿的墨色眸子好似染了几重红色。
“好,将来皇宫再见,就是陌生人,三皇子你尽可以扳倒我。”四月昂首挺胸,说出这句话,却是觉得自己少了什么。
“四月姑娘,三皇子。”千月不知何时也从内室里跑了出来,看到僵持两人连忙圆场,“不管如何,小九的病要紧,也是我要带她回来看小九的。”千月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
“你让开。”四月和龙佑卿却是同时说出这样一句话。
电光火石间,四月的目光如炬,她此时已经全然不顾礼仪,她就这样直直地藐视着面前的龙三皇子。她觉得可笑。一面说着要接她回去三皇子府,一面又指责她害了他们。“龙三皇子,希望你以后不要食言,拒放马过来,至于我欠你的,迟早一天我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但请你现在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四月姑娘。”千月略微皱起了眉头。
四月还想说什么,却是胸口突然又一阵如同撕裂般的疼痛。四月立即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难道是又要发病了?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她都几乎要以为不过俄而,四月眉宇上的皱痕如同生长的藤蔓一般蔓延开来,还没发出声音,脸色就瞬时突变,眼睛模糊起来。
扑通一声,四月人已经软软地跌下地面。“四月!”千月才喊出声,却也连扶她的力气也没有,只是踉跄地扶着门框。
“三皇子……”千月看着依旧纹丝不动的三皇子,想要请求他扶一下在地上的四月。不想他闻言居然转过身,只留下拒绝的背影。
看来龙佑卿是真的生气了,千月只得点了自己身上的几处穴道,才稍稍有力气。做完这一切,千月略略一皱眉,便将四月一只手搭在自己弯下腰来的肩头,然后搀起了四月往一旁的木椅挪去。
他走过龙佑卿,发现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回头,心中也不好发作,只是自己努力将四月搀扶去木椅。
只是千月不知道,他经过了龙佑卿的时候,龙佑卿已经回了头,冷冷地注视着两人。他的目光在两人亲密接触的位置转了又转,嘴角毕竟冷意流露。
千月才放下四月,才对龙佑卿道:“三皇子能否替在下取在内室的针包,四月姑娘怕是旧疾又发。”
龙佑卿不发一语,冷冷地看着两人,一会儿才迈步子走去。不一会儿一个针包便从内室被人用内力飞出,却惟独不见发力的人出现。
千月叹了一口气,才颤抖着打开针包,替四月行针。虽然针灸只是治标不治本,但好过让她沉溺于如此痛苦。
时间就这样如同在青石上镌刻文字,变得缓慢起来。千月也不曾知道会有如此单独的时刻。
他的手比以往更为颤抖,眼神却是凝望着四月紧阖的双眼。由于他也承受了四月的疼痛,所以难免行针之时半倚着身子,甚至千月还替四月将一缕散发别到脑后,在旁人看来的确是暧昧至极。
龙佑卿方才没有出来,现在却是负手站在柱子之后,看着千月。他的心里此时此刻正有一句话浮起来:“我心中已经有人。”这是四月对他说的,现在的场景真是讽刺。难怪要血魅之术,难怪要亲自行针,诊脉。龙佑卿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逆流,背后所负的手,一起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