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然后了。
李秋容还是站着,眼神慢慢发直。
太史阑一个箭步上来,抓住李秋容血流不止的手腕,老李枯瘦的手腕上,生生给戳了一个洞。
“你这徐球。”太史阑骂景泰蓝,“这么大力气干嘛。”
“麻麻你不是说他武功高,轻轻戳也许没用嘛。”景泰蓝委屈地抱着人间刺。
他刚才那一刺,几乎把小身子都压了上去,把可怜的老李的血管都差点捅穿。
太史阑倒也不是心疼李秋容,要不是因为现在杀了他实在麻烦,她恨不得立即一刀宰了这宗政惠的帮手,只是这洞给景泰蓝这猛小子捅太大,等下遮掩起来麻烦。
高髻妇人站起来,忙不迭地扯掉面纱,脱掉甲套,神情充满厌恶。
太史阑忍不住笑笑,道:“苏亚,扮起太后也挺有模有样的。”
苏亚“呸”了一声。
刚才太史阑上厕所,其实什么也不打算做,就是磨蹭时间,好让苏亚及时把景泰蓝抱过来,顺着另一条道进了书房,改装扮演太后娘娘。
以李秋容的身份和他所知道的内情,再没有比这个造型更对他有冲击力的了。
景泰蓝手中银白色的刺尖闪亮,太史阑接过来,调成天蓝色的,然后道:“你们避到后面去。”
接下来的一些事,她不想给景泰蓝知道。
苏亚抱着景泰蓝避到后面,景泰蓝在她耳边唧唧哝哝的道,“麻麻又要使坏了……我要和麻麻借这个刺儿。”
“干嘛?”
“刺她……刺她……”景泰蓝嘟起嘴,小脸上竟然满是怨恨,“我要刺她,让她告诉我,那天晚上……那天晚上……”
苏亚转头看他,景泰蓝张大眼睛,忽然眼神里溢出惊恐之色,他似乎忽然想清楚了什么,小身子开始轻轻颤抖,越抖越厉害,连牙关都在打战,他抖抖地道,“她……她和乔姑姑……她们在……父皇……”
苏亚忽然一把抱住了他,捂住了他的嘴。
“景泰蓝。”她抱紧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想!不要回想!”
景泰蓝僵硬着身子,半晌,慢慢抽噎了两声,忽然张开双臂,把脑袋往苏亚怀里一扎,再也不肯说话了。
苏亚抱着他小小软软的身子,感觉到他的颤抖还在继续,只觉得心痛,忽然想起景泰蓝刚才的神情和话语,一股同样的惊恐不安从心底泛了上来,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忍不棕头对太史阑看了看。
太史阑在让老李写字。
蓝色的刺尖在肘弯刺过,“吐真”的效果正在发挥,来自神秘民族的神秘药物,天下任何高手都不能抗拒,区别只在维持时辰长短而已。
书房里刚才为了营造虚幻效果,焚了香,淡淡的白色烟气里,太史阑像个女巫一样,坐在李秋容的对面。
桌上纸墨齐备,一叠厚厚的纸堆在李秋容面前。
“告诉我宗政惠的事。”她道,“从她进宫之前,一直到现在。”
李秋容似乎有点茫然,这问题太广泛,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太史阑想了想,决定换个逼供的方式。
“你记忆里关于她印象最深刻的事?”
“关于她最惊恐的事?”
“她第一次向你求助是为什么事?”
“你为她做过的最亏心的事是什么?”
“她心里一直有什么样的想法?”
“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你怎么想?”
“她对皇帝,以及现在肚子里那个孩子,怎么想?”
“你最不赞同她的事是什么?”
“她让你觉得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她自己最得意的事是什么?”
……
很多问题,每个问题都单独一张纸,李秋容有时候答得很快,有时候却下笔踟躇,更多时候他甚至不想写,呈现出烦躁和抗拒的状态,让太史阑吓一跳,还以为人间刺失去效用。
那些李秋容即使在被迷惑状态,依旧下意识抗拒的问题,都必然是隐藏在心底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愿想起或面对的事,比如那个“你为她做过的最亏心的事”比如“关于她的最惊恐的事”。
这些问题回答时,李秋容大概处于混乱和清醒的拉锯战中,残存的清醒意识提醒他绝对不能回答,而人间刺强大的药力则在逼迫他必须回答,这使他的回答支离破碎,语无伦次,不多读几遍,有时候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太史阑看懂了。
她一张纸一张纸看过去,一个字一个字看李秋容写下来,那些字眼也似一刀一刀刻在她心里,刀尖冰凉,带着杀气和血气,狠狠地从那些黑暗的往事里戳出来,刻在她眼前,她这么强大岿然至冷酷的人,也不禁一次又一次,激灵灵打寒噤。
李秋容写下的很多事,太可怕了。
皇宫……太可怕了。
受tvb狗血宫斗剧的教育,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皇宫是天下最黑暗最肮脏的地方,太史阑不看宫斗剧也知道一二,历来有等级的地方就有争斗,这是常理,可是当她穿越,当她真的面对宫廷里*裸的黑暗和杀戮,她依旧觉得,视剧永远都是艺术加工,真实,才最可怕。
这些纸张,随便一张传出去,都会引起一个国家的动荡。
太史阑手按在纸边,问题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心中还有一个问题,盘旋不去,她却在犹豫。
太史阑一生很少犹豫,偶有犹豫,都是那些她认为婆婆妈妈的事。
比如,感情。
沙漏在飞快地漏着,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