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西域的汗和设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千里迢迢来瞧立妻盛事不成?”程英嘤行了一礼,打量,“这片山头是钱氏陵寝所在,普通人不得擅入,二位……”
“你用不着试探我等!要不是为了苏湖的米粮,谁愿意来你们中原!江南靡靡之音,骨头都是软的,哪里比得上我西域草袤天广!”做臣子的加尔摩设抢先打断,不屑。
如此直白的甩脸色,让程英嘤和流香都有些恼了。
东周建国不久,攻下西域四十九部,史称玉门大捷,后双方立下玉门之盟,此后几十年,西域臣服中原,西域汗王登基,必得皇帝册封,诸般和亲互市,虽不敢说亲比同族,但也是融洽太平,大周酒肆里的胡姬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是以流香打抱不平,插嘴“西域早就是我中原的属国,我周设都护府管辖!如今我等以礼相待,大人您难道要贻笑大方?”
加尔摩设眉头一拧,冷笑“中原果然出人才,连奴才都伶牙利嘴的,表面功夫做得漂亮,就不知里子是黑是白了。那么巧一桩英雄救美,现在心里笑开花了吧。”
程英嘤皱眉“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我等是算计可汗,故意唱一出不打不相识么?”
顿了顿,程英嘤加重语调“我等确实是有急事寻钱家主,刺杀的歹人也不知是何来头,万里之外来的贵客如何算得到?我中原出的是人才又不是神婆!”
加尔摩设脸愈阴,正是针尖对麦芒,阿史那奎发话了,有些歉意的学了中原礼节,鞠了一揖。
“二位姑娘莫怪。加尔摩的先祖正是玉门之战的主将,这才心里存了些许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程英嘤恍然。玉门之战,中原人称玉门大捷,对西域人来说,就是大败了。由此签订玉门之盟,西域臣服中原,祖上留下来的恩怨,加尔摩也就可以理解了。
程英嘤不禁多看了一眼阿史那奎,这位据说继位不久的年轻汗王,二十多点的年纪,眉眼还坦荡得半点不沾名利场的尘埃。
“人非圣贤?可汗对我中原文化知道不少嘛,俗语用得很是恰当。”程英嘤脸色缓和。
“世交学问何分种族,仰之弥高,望之弥艰,求索无涯也!”阿史那奎大笑起来。
程英嘤对这位可汗愈生好感,尤其是还有个冷嘲热讽的加尔摩衬托,直让人称一句英雄不问出处哉。
“我等还有急事去寻钱家主,先就此别过……”程英嘤看了看天色,想起正事。
没想到阿史那奎接话“若是寻家主,姑娘就不必继续前行了,我等方才回来,扑了个空。”
程英嘤和流香同时一惊“怎会?钱家祭祖这等快?我俩快马加鞭还错过了?”
阿史那奎也有些无奈的摊手“我等下江南办些事,事办完了来向家主辞别,可是来了才发现,钱家几个时辰前就离开了……我倒觉得,是家主对外放出的祭祖时间,故意放晚了。”
“故意放晚了?”程英嘤变了脸色。
如果说钱幕故意做了个时间差的局,那她程英嘤马儿驰得再快也追不上。
因为钱幕太了解她。她骑马的速度,她选择的路线,甚至她反应过来真相的耗时,世上没有人比她的先生了解她。
“那……那家主下一步去哪儿了呢?”程英嘤慌了神。
这种了解,简直注定了,他算准了她,算得死死的。
“听说是栖霞山。”阿史那奎叹了口气,“我等事儿已经办完,辞别不过是礼节上的事,栖霞山就不找去了,还是早日北上,日后休书向家主赔罪罢。”
“北上好,早点回我们西域!中原的繁文缛节就是拖沓!婆婆妈妈的没个实在!”加尔摩设低低骂。
看在阿史那奎的面子上,程英嘤不欲与加尔摩设计较,心心念着赶紧去栖霞山,遂拉了流香翻身上马,向二人抱拳。
“今日救命之恩,我花二永生不忘!他日定当……”
“中原人都说,萍水相逢皆是缘!姑娘就别念着报恩了,随手相助,山长水阔就此别过!”
阿史那奎朗声笑,从马背上的皮囊里拿出一个铜罐,扔过来。
“我西域的伤药!二位姑娘都见了血,又急着赶路,还是敷点药的好……这个恩,也不用念着!”
言罢,阿史那奎便和加尔摩设翻身上马,抱了抱拳掉头离去,背影消失在漫山红枫落里。
“好个人物,除了那个加尔摩设。”程英嘤感慨,也不再耽搁,敷了伤药,和流香飞驰往栖霞山去。
然而,接下来的路途,或者说接下来的几天,程英嘤证实了阿史那奎的猜想。
钱幕对外放出到达时辰,比他实际到达的时辰要晚,利用二者错开的时间差,旁人赶到一处地方时,他就已经在下一处了。
是以别说栖霞山了,程英嘤马鞭抽得发癫,不停的赶路,扑空,赶路,再扑空。
钱幕率钱家一行吃住都在路上,硬是在江南周边打转,半步不回钱府,程英嘤跟苍蝇似的撵,也半步没回过竹苑。
从终选结束到举办囍嫁的十日里,一座城欢天喜地的筹备婚事,正主儿的两个人却猫捉老鼠,碰不了面。
程英嘤从开始的期望到震惊,到怨怒,到绝望,再到整个人都崩溃了。
十日,九日,八日,七日,六日,五日,四日,三日,两日。
钱幕算准了她,时间差精确到可怕,更可怕的是他这个人,程英嘤愈发觉得自己被吃得死死的。
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