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叶子一个哆嗦,虽是三春,她却觉得冷,因为男子转过身来了,漆黑的眼眸不带一丝温度的锁定了她,如同狼锁定了猎物。
“三哥哥,你不要这样,叶子只是想劝劝您,不要做傻事……”桂叶子瘪了瘪嘴,语调就带了哭腔,“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叶子怕……你真的变得好陌生……”
萧展轻叹一声,依然没有回头:“我数五个数,离开此地,否则,你会死。五,四,三……”
桂叶子愣了片刻,看见随着萧展毫无凝滞的往下数,那一身的寒气越来越浓,她终于意识到,她的三哥哥,到底变得陌生了。
你会死,这三个字也绝不是玩笑。
桂叶子咬了咬牙,反而朝萧展跑去,她才不怕什么死呢,她是程英叶,她传承自程家的枪谱上就有一句:枪不断,心不悔。
既然来了,她赌上命,就要个不悔。
见少女反而向他跑来,萧展悚然一惊,旋即眉脸上蹭的腾起股戾气:“蠢货……三,二,一……找死!”
“三哥哥!我来带你走!我们回家!”桂叶子压下本能的恐惧,扑上去要抓萧展的手,后者有片刻不知所措,下意识的躲。
砰,清脆的一声锐响,花盆坠地,泥土里的六出花儿打朵,想来就快开了。
死寂。巷子里陷入诡异的死寂。
桂叶子垂下头,搅着衣角道歉:“对……对不起啊三哥哥,我没注意到你抱了盆花儿,是我莽撞了,我回去后赔你……你!”
话头戛然而止,桂叶子的瞳孔猛然收缩。
因为随着空气撕裂的风鸣,银光划过,温柔的液体就从她脸上淌下,过了两三刻,脸皮的剧痛才延后传来。
而萧展手持出鞘剑,低着头,墨发垂下来,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有鲜血从他剑尖滴落,滴滴答,惊心动魄。
桂叶子大口喘了几口气,第一反应是摸摸脖子,还连着,然后她指尖碰到了脸,旋哥……你真的,要杀我么?”
原来一条血痕,从女子眉心划到眼角,破相都是小事儿,若是剑再深一分,直接砍下去就能劈两半了。
桂叶子不明白,萧展为什么最后收手,正如她不明白,她没听他的话,他没真动手,但她碎了他的花,他就真的起了杀机。
“我的花儿,花儿……”萧展呢喃,肩膀颤抖着,像是有人打碎了他的命一般,那种无声的绝望侵蚀骨髓。
桂叶子觉得凉气从脚板心冒,她不记得萧展有养花的爱好,反倒是史书公认的,与六出花悲喜相连的只有两人,哀帝,和他的小继后。
喉咙里滚着呜咽甚至无力站立的男子,是从梦里来呢,还是从自己的魇里来呢。
“三哥哥,我,我陪你一盆就是了。”桂叶子心惊胆战的吱声,试着去拾耷拉在碎片里的花,却听得幽幽男声,如鬼魅响起。
“滚……”
“三哥哥?”桂叶子没听清,俯身去瞅男子低垂的脸,没想到见得一双血红的眼,吓得她噔噔瞪后退几步,白了脸。
“滚!!!”萧展忽的一声凄厉大叫,刺穿肺腑。
桂叶子一个哆嗦,本能的就转身跑,她的心脏撞得胸腔剧痛,跑出那条巷子,泪水就混着血水划过了脸颊。
而另一边,帝宫,天牢。
不属于大理寺和刑部,只接受皇命,用于关押帝王特别下旨的犯人,上到皇室宗亲,下到大逆叛贼,一道圣旨便隔开阴阳,是故民间有流言,进牢狱,是半只脚入土,进天牢,却是半截身子都埋了进去。
此刻,夜色里的天牢铁门,黑咕隆咚的,更如地狱入口,冻得杨阿蛮手脚俱凉。
她探头探脑的往铁门里望,三更夜寂静非常,能听见她紧张的呼吸,和焦急的来回踱步声。
终于,吱呀吱呀,一辆板车从铁门里驶出,划开夜色行到跟前,推车的是少年,车上的是刀客,昏迷着,显然在牢里吃了苦刑。
“大哥,都打点好了,这边走……嘘,快点……”杨阿蛮连忙迎上去,帮着推车,压低声音说话。
“多谢贤弟!”赵熙彻警觉的瞧了眼过于空旷的周遭,又感激又羡慕,“还是贤弟杨家的名头好用,把你那内阁首席的祖父搬出来,帝宫横着走,都没人敢拦的。”
“大哥严重了!你赵家的也不错,你直接去天牢里提人,狱卒们都装眼瞎。”杨阿蛮也客气了下,她给赵熙彻带路,二人在夜色里的宫道穿梭,还真是没半个人拦。
板车上的就是容巍了,或者说,被劫了狱的逃犯,此刻他被板车颠簸得恢复了点清醒,挣扎着睁开眼,看到推车的少年,带路的少女,还有仿佛重活了一遭才又见的夜空。
他大惊:“贤王殿下?你们这是作甚?在下如何在这?”
“劫狱咯!”赵熙彻和杨阿蛮同时开口,赵熙彻还略带骄傲的加了句,“明目张胆的劫狱!”
“不可……你们!”容巍一时间不知是喜还是悲,话都说不下去了,硬生生噎住。
“阿巍你别开口,你受了伤,就躺着睡会儿,待你醒了就出宫了,我贤弟把接应的人也安排好了。”赵熙彻劝了句,小脸满是激动,“……阿巍,你要夸我的话就不用了,我也觉得自己特别厉害,能劫天牢的人!”
“小弟杨阿蛮,江南见过。嘿,谁能想到,我进京办的第一件大事居然是劫狱,盛京果然多刺激!”杨阿蛮扭过头,朝容巍一笑。
狼狈为奸。容巍心里蹭的冒出一句,还要加上,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