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二抚了抚胸口,秋意仿佛侵入了心肺,凉遍。
她伸出莹指,在泥土地上写了一个字:钟。
别了他们,她用了三年,才明白这个字眼儿下的心思。
“阿姐,地上凉,起来吧。”花三走来,伸手扶花二。
花二拍了拍泥土,起身看那长空秋色,镜儿似的,一行雁飞。
“阿弟。那时的我,可真是世上最大的傻瓜。”花二微微眯了眼。
花三温柔地捡去花二头顶飘落的柏叶,他已经比女子高一个头了,看着女子被笼在他身前阴影里,他笑。
“阿姐,以前你傻,我也一样。”花三话锋一转,“以后若你还傻……我养你一辈子!”
花二才升起的心热,瞬时化为了怒火。
“你什么意思?你真以为我是脑子坏了的傻么?等等,你故意的吧……站住!目无尊长!”花二作势就要去打花三。
花三一个机灵劲儿,故意使坏,踩着轻功逗她。
花二沿着山路追他,忽的一滞。
她看到长青岭东坡,一抹倩影,孤零零的,同样手持酒壶,在奠亡人。
花二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
罗霞?
安远镇,吉祥铺。
在花二花三离去后,铺子安静了不少。
花婆婆和阿巍,正如临大敌地站在一堆,看着面前面容掩在斗笠下的少年,还有他身后十来个羽林卫。
羽林卫,禁军中精锐的精锐。无论东周还是西周,都有设置。
按每朝律典,人数在三百左右浮动。直属于帝。专门护卫天子周全,执行天子密令等。
据说随便一个羽林卫,就能抵百军,羽林卫的将军,更是皇子皇孙都得客客气气的人物。
而如今,天子专属的羽林卫,被派来保护这个少年,可见少年身份如何不同寻常。
“这位贵人是……”花婆婆警觉,将阿巍护在身后。
斗笠一把掀开。
一张笑脸就往阿巍扑了上去:“阿巍!我来看你了!”戏鬼
阿巍略一沉吟,道:“殿下,京郊乡野,没见过贵人。若殿下呆久了,行踪暴露,民众争相来拜见,小铺子怕是吃不消了。”
“好吧,看来也瞒不住阿巍了……”赵熙彻眼珠子一转,带了分狡黠,“本殿今日来此,实是徽服私访,考察民情。”
阿巍眉心微跳:“殿下……微,不是徽……微服私访。”
“对对对,就是那个意思吧。上书房的先生们挂在嘴边的。”赵熙彻忽然摆出一副正经做派,倒也有几分天家小王爷的威严。
他顿了顿,清声一喝:“下民阿巍听着。”
阿巍下意识的要起身行礼,又一把被赵熙彻按住,后者直对他使眼色:“不用不用,装个场面而已……”
“殿下请讲。事关社稷民情,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阿巍倒是郑重。
赵熙彻忍笑,声音却还是放得威严:“本王问你……你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平日除了看铺子,还干些什么?休沐日去哪儿玩,还有如果有人送你礼,你欢喜要什么?速速答来!”
阿巍一愣。考察……民情?
婆婆在旁边憋了一口气。
见无人回答,赵熙彻下颌一抬,贤王的架势又挤出几分:“不对么?阿巍也是社稷百姓中的一员,本王问他不也是考察民情么?”
婆婆脸一拉:“不对!贤王殿下尊贵至此,何苦屈尊降贵,去询问一介下民的琐事……”
“草民喜欢吃胡麻饼,喜欢玄色。平日除了看铺子,就练习刀法。休沐日去附近集市转转,淘些好刀。礼物的话,有关刀法的一切。”
没想到,阿巍打断了婆婆的话。然后连珠炮似的,一个不落,回答了赵熙彻的问题。
婆婆盯向阿巍,含怒。
赵熙彻眼眸一亮,笑得璨然。
阿巍躲过视线去,清咳两声:“草民是以为……殿下说得有理,才……”
“少和官家扯上干系,你忘了吉祥铺规矩不成!胡闹!”婆婆向阿巍低喝,生了气,干脆也不管了,招呼生意去了。
大堂就剩下了阿巍和赵熙彻二人。
阿巍面露迟疑,因为长年习武长满茧子的手,在玄色衫子里握紧了。
好像从遇见赵熙彻起,他的一些言行举止,他自己都理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