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顿时沉默了起来,就连林氏都觉得说不出话来。她半晌之后叹息了一声,还没开口说话,便听到外头传来王氏叫骂的声音,一边还传来崔佑祖的哭声。
这倒是稀奇了,平日里王氏将儿子瞧得跟个眼睛珠子似的,她嫁给崔敬怀好几年了,可崔敬怀后来厌弃了她,极少沾她身子,这些年下来她也只得崔佑祖一个儿子,平日里稀罕得很,崔佑祖现在都五岁上吃六岁的饭了,这样大的孩子,她却时常背在背上,轻易不肯离身,这会儿竟然舍得骂他。
杨氏脸色铁青,忙将儿子放下来便要出去喝斥王氏,谁料王氏抓了根细竹片儿,抽得崔佑祖不住还手打她,一面嘴里还学着乡里人沾了脏字儿的话骂着王氏。崔佑祖长到这把年岁,平日里连手指头都没被王氏碰过,如今被打,身体跟心理都受不住。他夏天穿得薄,那细竹片儿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王氏对他一向又好,因此他胆大包天竟然敢跟王氏对着来,冷不妨的王氏倒真被他抓了好几下,又听他嘴里污言秽语的,孩子估计不明白这些话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平日里听大人说的多了,这会儿便照着搬了过来,气得王氏暴跳,偏偏又不忍再打他,只得推着他便朝屋里来,看着杨氏等人便哭道:
“奶奶,爹娘,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非要去二郎那边,那可是刚死了人的,煞气重得很。哪里能去得,若是被冲了怎么办才好。这孩子又是个不听话的,我拿他没有办法了,你们帮我瞧着吧!”在此时人看来本来人死了便有诸多忌讳,一些在现代人看来是不可理喻的东西,古人却是看得很重。崔薇坐在一旁没有出声,那头崔世福已经瞪了崔佑祖一眼,拿了手中的扁担起来,冲他喝道:“要不听话。我拿麻绳把你捆在桌脚上,哪儿也去不得!”
崔世福板起脸来大喝的模样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小孩子被唬住了,吸了吸鼻子,翻了个白眼嘴唇动了动,不知骂了什么。不情不愿进屋里去了。
王氏这才回厨房里烧了水,几人正商议着孔氏的身后事,不多时,王氏脸色铁青,吓得屁滚尿流的又进来了:“娘啊,我不敢去。那孔芳也太吓人了……”平日里孔氏是个好拿捏的,性子绵软。脾气又好,随便王氏怎么欺负也只知道哭不吭声,没料到死了之后那模样竟然变了这么多。王氏这会儿险些被吓尿了,一边哭嚎着,一边不敢过去了,任杨氏抽了她两个耳光,她宁愿多挨几下打也不敢过去。这死皮赖脸的模样,崔世福也不敢勉强她了。
只是这给死人洗漱穿寿衣的事儿可不是哪个人都能干得的。杨氏是长辈,肯定不能过去的,也唯有王氏才能去了。崔世福想到这儿,咬了咬牙便道:“老大家的去替她洗漱一下,干净体面的让她上路,我,我给你两百钱,让你娘陪着你一道去。”有了钱的诱惑,王氏表情松动了些,便一想到孔氏那青面紫长舌瞪凸着双眼满身是血的模样,顿时又吓得一个激伶,双腿打着哆嗦,裙子顿时便湿了一大块。
没料到王氏竟然这样不中用,崔世福愣了一下,接着又羞又气,恨不能抽王氏一耳光,勉强忍了气,一边厌烦的挥了挥手:“你赶紧自个儿回你屋里去吧,没用的东西!”他这会儿正是心里厌烦的时候,对王氏也没了好脸色:“带好孩子,不要乱晃了!”
王氏忙不迭的点头,不要说崔世福这会儿已经发了火,就算他不开口,王氏也不敢出去了,这会儿她顾不上丢脸了,只想到刚刚孔氏死后的惨状,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连忙拉了儿子进屋里去了。
这会儿没了王氏帮着孔氏洗澡换衣裳,可这事儿到底要有人做。崔世福这会儿也顾不上跟崔敬忠算账了,强撑着疲惫,忙让林氏帮忙着找个人来替孔氏洗漱的,好在崔世福肯出钱,这事儿也不是没人肯干的,众人忙着,崔薇夫妻反倒是闲了下来,一时间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出些银子替孔氏送葬,也算是同情她所托非人了,崔世福干脆让他们夫妻俩回去睡一觉再说,反正这事儿如今崔薇已经出嫁了,还是少管一些,免得对她不好,只走个过场便是了,能借些银子崔世福已经很感激了,免得往后聂家人心里不痛快。
崔薇到这会儿还没吃晚饭,不过闹腾了半天,结果孔氏一个大活人便没了,她也没什么胃口,炒了两个简单的菜两夫妻吃了,又烧了水洗澡,崔薇这才跟聂秋染一块儿躺到了院里的凉床上。一时间隔壁热闹得很,就算是没有亲眼看到,但也依稀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崔薇也没什么睡意,干脆想着今日的事情。王氏刚刚被孔氏的死状吓得都小便失了禁,看来孔氏死得确实很惨,幸亏聂秋染当时没让她看见,否则她现在肯定要害怕的。
她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阵,又想到村头韩氏等人说的崔敬忠那边时常有陌生男人过来的事儿,顿时浑身发寒:“聂大哥,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这会儿天色黑了下来,隔壁崔家的热闹不止是没有将那种阴郁感给赶走,反倒是因为热闹,更显出几分萧索来。
聂秋染的手在她背上拍了几下,令原本后背还有些发凉的崔薇一感觉到他温暖的掌心,顿时松了口气,想了想干脆缩进他怀里,拉了被子将自己裹住,不知为何,在这盛夏时节,她浑身都有些发寒:“聂大哥,你说今日李叔娘她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但一时间满脑子都只想